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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只要作息不正常
媽媽數落我的經典台詞之一便是：「妳過的那什麼『美國時間』？！」
年紀小沒有時差概念
不太懂話裡頭所謂日夜顛倒的真諦
小學五年級全家出國才開了洋葷
那生平第一次離開台灣泥土的美西之旅
至今還在腦中留下不可磨滅的回憶
我記得第一次在飛機上俯看雲海的興奮
我記得夏威夷自助早餐吧裡又Q又鮮艷的果凍
我記得旅館房間選片介紹裡反覆播送的"Pretty Woman"
我記得當時吵著要喝可樂因為覺得一杯一元便宜到爆當美國人真好
(當年可沒有「百萬小學堂」，六年級後段班的純樸小學生並無匯率幣值觀念)
當然「美國時間」只是個很籠統的講法
整個美國自己境內就分成好幾個時區
再加上夏令時間、冬令時間的差異
我相信除非有親朋好友—而且是時常有連絡的那種—在那裡
你才會想把確實的時差搞清楚
我雖然跟母親一樣一到晚上就不喜歡待外頭
(所以夜店什麼的一向無緣)
不過那種舊時農家般規律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卻也辦不到
學生時代我就不是那種書翻兩頁隔天就考一百的天才
唸到十點十一點才熄燈就寢是常有的事
每次看到某些優良學生或榜首受訪說可以九點上床六點起床睡足九小時
我都覺得在騙人
上大學以後更慘
醫學系課業較重
我連週末都逼自己六七點起床到醫學院搶陽光走廊的空位唸書
期中期末考要硬塞進腦袋的東西太多
我怕一覺睡醒可能就忘掉一半
所以整夜不睡變成臨考護身符
我一直覺得台灣學生很可憐的地方就在於永遠睡不飽
吃飽穿暖睡足這些不是基本人權嗎？
但可憐的我們就是無法在想睡的時候閤上眼睛見周公去
除非在書沒唸完的狀況下你還有能耐安心入睡
至少力行今日事今日畢的我是不行的
於是從小學到大學以下畫面不時重演：
Lia坐在書桌前搖頭晃腦
同樣的句子螢光筆畫了一遍又一遍
愈畫愈歪斜
最後終於睡趴在攤開的參考書或課本上
還流一攤口水把螢光筆畫記給弄糊掉
媽媽躡手躡腳走過來把檯燈關掉
Lia驚醒：「妳幹嘛，我還要唸啦。」
媽：「沒關係啦，去床上睡，沒唸完早上再起來唸。」
「不要啦，」Lia生氣了，「我唸完才要去睡。」
沈重的頭離開了口水灘跟書本頁力圖振作
媽媽搖了搖頭無可奈何地走開
十分鐘後再經過
Lia又睡在書上了！
到了紐西蘭之後
我才恍然原來當學生不一定要當得那麼辛苦
在那裡學校九點才開始
沒有掃地工作沒有朝會沒有早自習
下午三點就放學回家
功課認真一點的話花個一小時便做得完
但他們的教育並不是放縱跟鬆散
我把空閒時間拿來唸課外讀物寫reading logs、構思science fair的題目跟內容
而那些高中唸完就不再計畫升學的Kiwi同學們在換下制服的課餘時間則會四處打工
人人各取所需而且適得其所
我這才明白過去那種一個蘿蔔一個坑的填鴨式教育有多折騰人
而更重要的是在紐西蘭的那年讓我終於能夠一償長久以來的夙願：好好睡覺
回台等於再度放棄這個自脫離嬰幼兒期後便喪失的睡覺權
但為了兼顧各面向的優缺點亦別無選擇
直到進入職場的這四年之間
我還是像無頭蒼蠅般地在睡不飽狀態中瞎忙
偶爾是班表或值班太旺沒法兒睡
比方說在急診工作時真的上了幾天日夜顛倒的夜班
才知道原來白天睡覺半夜上班是一件完全不新鮮浪漫的苦差事
大部份的時候沒睡飽則要怪我自己
因為基於慣性我往往會東摸摸西摸摸地搞到凌晨一兩點才上床
即使早上六點多被鬧鐘吵醒時一度後悔地立誓當晚非得早睡不可
但十幾個小時後健忘的劣根性必定發作讓舊事重演
總之這幾年來我重覆著週間一天睡不到五小時、週末再一舉睡到太陽晒屁股的循環
(所謂週末通常也只有週日一天而已
因為皮膚科住院醫師前幾年的週六多半要上班)
Like Pavlov's dog
我已接受「人生不如意之事十常八九」的真理
在退休以前永遠睡眠不足是其一
在身材走樣前永遠沒錢買衣服是其二
大學時代瘦伶伶的自己常駐足那時還沒倒的中興百貨Alberta Ferretti專櫃
撫摸著那些夢幻絕美但標價比可負擔的數字多不只一個零的雪紡洋裝
總忍不住嘆息：「現在是有身材沒錢買，等我變成有錢歐巴桑時，就沒有那個身材穿了。」
誰知道現實更殘忍
在我還沒變有錢之前歐巴桑身材便已悄悄上身 XD
無怪乎皮包鞋子這些配件會賣
因為穿戴配件是不需要顧慮身材的呀
睡覺這回事也是同樣局面
生長激素在睡覺時分泌最旺盛
可是正值生長發育年齡的我們竟然沒得睡
東方人普遍較西方人矮小或許跟sleep deprivation脫不了關係
而人年紀愈大對睡眠的需求量愈小
盡情酣睡的權力偏要等到我們不那麼想睡時才賜還
除了造化弄人還有什麼更好的解釋呢？
凡欲望不得滿足皆苦
食色性也
要滿足口慾性慾多少得費一番工夫
睡覺明明是如此簡單的事
真的夠累時眼睛一閉
管它正在上課坐公車看電影嘈嘈嚷嚷照睡不誤
可是常常你就是不能睡
跟瞌睡蟲搏鬥的痛苦指數—對我來講—大概僅次於便祕吧
「一九八四」裡一連串的整人賤招也包括不准人犯睡覺
時間一久精神錯亂什麼該招不該招的就全給招了
每天睡到自然醒是我長久希冀卻又從不列入生日願望的夢想
何必白白浪費一個許願的機會呢？
但或許是上天終於瞧見了我的好心腸
這一個多月來過的新生活竟得以享有睡飽飽這個元素
仔細想想每天做的事情也差不多：吃飯睡覺工作通勤跟游泳
但順序時間全給大風吹之後整個步調都不同了
工作時段調到下午跟晚上
所以雖然仍會拖到下班後十點十一點才吃晚飯
可是不必吃飽了硬挺著大肚皮上床
我儘可以大剌剌再上個網或窩在床上看書
大約三點左右就寢也不算遲
反正起床時間掐在十點半到十一點之間
我仍能睡足八小時
略作梳洗之後直奔泳池游兩個鐘頭
再渾身舒暢地上班去
我去google了一下時差換算表
與其說在台灣過「美國時間」
倒不如說過的是慢五個鐘頭的「伊拉克時間」
雖然吾母一再強調夜暮低垂時睡覺才有美容養顏的功效
但這個有得吃有得睡有得運動的新生活模式我愛得很
是該好好珍惜人生中這段難得的、愛怎麼睡就怎麼睡的黃金時光
等換了工作或一旦不小心結婚生子
恐怕就真的得等到退休或空巢期來臨時才能重溫此味了
媽媽數落我的經典台詞之一便是：「妳過的那什麼『美國時間』？！」
年紀小沒有時差概念
不太懂話裡頭所謂日夜顛倒的真諦
小學五年級全家出國才開了洋葷
那生平第一次離開台灣泥土的美西之旅
至今還在腦中留下不可磨滅的回憶
我記得第一次在飛機上俯看雲海的興奮
我記得夏威夷自助早餐吧裡又Q又鮮艷的果凍
我記得旅館房間選片介紹裡反覆播送的"Pretty Woman"
我記得當時吵著要喝可樂因為覺得一杯一元便宜到爆當美國人真好
(當年可沒有「百萬小學堂」，六年級後段班的純樸小學生並無匯率幣值觀念)
當然「美國時間」只是個很籠統的講法
整個美國自己境內就分成好幾個時區
再加上夏令時間、冬令時間的差異
我相信除非有親朋好友—而且是時常有連絡的那種—在那裡
你才會想把確實的時差搞清楚
我雖然跟母親一樣一到晚上就不喜歡待外頭
(所以夜店什麼的一向無緣)
不過那種舊時農家般規律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卻也辦不到
學生時代我就不是那種書翻兩頁隔天就考一百的天才
唸到十點十一點才熄燈就寢是常有的事
每次看到某些優良學生或榜首受訪說可以九點上床六點起床睡足九小時
我都覺得在騙人
上大學以後更慘
醫學系課業較重
我連週末都逼自己六七點起床到醫學院搶陽光走廊的空位唸書
期中期末考要硬塞進腦袋的東西太多
我怕一覺睡醒可能就忘掉一半
所以整夜不睡變成臨考護身符
我一直覺得台灣學生很可憐的地方就在於永遠睡不飽
吃飽穿暖睡足這些不是基本人權嗎？
但可憐的我們就是無法在想睡的時候閤上眼睛見周公去
除非在書沒唸完的狀況下你還有能耐安心入睡
至少力行今日事今日畢的我是不行的
於是從小學到大學以下畫面不時重演：
Lia坐在書桌前搖頭晃腦
同樣的句子螢光筆畫了一遍又一遍
愈畫愈歪斜
最後終於睡趴在攤開的參考書或課本上
還流一攤口水把螢光筆畫記給弄糊掉
媽媽躡手躡腳走過來把檯燈關掉
Lia驚醒：「妳幹嘛，我還要唸啦。」
媽：「沒關係啦，去床上睡，沒唸完早上再起來唸。」
「不要啦，」Lia生氣了，「我唸完才要去睡。」
沈重的頭離開了口水灘跟書本頁力圖振作
媽媽搖了搖頭無可奈何地走開
十分鐘後再經過
Lia又睡在書上了！
到了紐西蘭之後
我才恍然原來當學生不一定要當得那麼辛苦
在那裡學校九點才開始
沒有掃地工作沒有朝會沒有早自習
下午三點就放學回家
功課認真一點的話花個一小時便做得完
但他們的教育並不是放縱跟鬆散
我把空閒時間拿來唸課外讀物寫reading logs、構思science fair的題目跟內容
而那些高中唸完就不再計畫升學的Kiwi同學們在換下制服的課餘時間則會四處打工
人人各取所需而且適得其所
我這才明白過去那種一個蘿蔔一個坑的填鴨式教育有多折騰人
而更重要的是在紐西蘭的那年讓我終於能夠一償長久以來的夙願：好好睡覺
回台等於再度放棄這個自脫離嬰幼兒期後便喪失的睡覺權
但為了兼顧各面向的優缺點亦別無選擇
直到進入職場的這四年之間
我還是像無頭蒼蠅般地在睡不飽狀態中瞎忙
偶爾是班表或值班太旺沒法兒睡
比方說在急診工作時真的上了幾天日夜顛倒的夜班
才知道原來白天睡覺半夜上班是一件完全不新鮮浪漫的苦差事
大部份的時候沒睡飽則要怪我自己
因為基於慣性我往往會東摸摸西摸摸地搞到凌晨一兩點才上床
即使早上六點多被鬧鐘吵醒時一度後悔地立誓當晚非得早睡不可
但十幾個小時後健忘的劣根性必定發作讓舊事重演
總之這幾年來我重覆著週間一天睡不到五小時、週末再一舉睡到太陽晒屁股的循環
(所謂週末通常也只有週日一天而已
因為皮膚科住院醫師前幾年的週六多半要上班)
Like Pavlov's dog
我已接受「人生不如意之事十常八九」的真理
在退休以前永遠睡眠不足是其一
在身材走樣前永遠沒錢買衣服是其二
大學時代瘦伶伶的自己常駐足那時還沒倒的中興百貨Alberta Ferretti專櫃
撫摸著那些夢幻絕美但標價比可負擔的數字多不只一個零的雪紡洋裝
總忍不住嘆息：「現在是有身材沒錢買，等我變成有錢歐巴桑時，就沒有那個身材穿了。」
誰知道現實更殘忍
在我還沒變有錢之前歐巴桑身材便已悄悄上身 XD
無怪乎皮包鞋子這些配件會賣
因為穿戴配件是不需要顧慮身材的呀
睡覺這回事也是同樣局面
生長激素在睡覺時分泌最旺盛
可是正值生長發育年齡的我們竟然沒得睡
東方人普遍較西方人矮小或許跟sleep deprivation脫不了關係
而人年紀愈大對睡眠的需求量愈小
盡情酣睡的權力偏要等到我們不那麼想睡時才賜還
除了造化弄人還有什麼更好的解釋呢？
凡欲望不得滿足皆苦
食色性也
要滿足口慾性慾多少得費一番工夫
睡覺明明是如此簡單的事
真的夠累時眼睛一閉
管它正在上課坐公車看電影嘈嘈嚷嚷照睡不誤
可是常常你就是不能睡
跟瞌睡蟲搏鬥的痛苦指數—對我來講—大概僅次於便祕吧
「一九八四」裡一連串的整人賤招也包括不准人犯睡覺
時間一久精神錯亂什麼該招不該招的就全給招了
每天睡到自然醒是我長久希冀卻又從不列入生日願望的夢想
何必白白浪費一個許願的機會呢？
但或許是上天終於瞧見了我的好心腸
這一個多月來過的新生活竟得以享有睡飽飽這個元素
仔細想想每天做的事情也差不多：吃飯睡覺工作通勤跟游泳
但順序時間全給大風吹之後整個步調都不同了
工作時段調到下午跟晚上
所以雖然仍會拖到下班後十點十一點才吃晚飯
可是不必吃飽了硬挺著大肚皮上床
我儘可以大剌剌再上個網或窩在床上看書
大約三點左右就寢也不算遲
反正起床時間掐在十點半到十一點之間
我仍能睡足八小時
略作梳洗之後直奔泳池游兩個鐘頭
再渾身舒暢地上班去
我去google了一下時差換算表
與其說在台灣過「美國時間」
倒不如說過的是慢五個鐘頭的「伊拉克時間」
雖然吾母一再強調夜暮低垂時睡覺才有美容養顏的功效
但這個有得吃有得睡有得運動的新生活模式我愛得很
是該好好珍惜人生中這段難得的、愛怎麼睡就怎麼睡的黃金時光
等換了工作或一旦不小心結婚生子
恐怕就真的得等到退休或空巢期來臨時才能重溫此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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