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a's Blog

住宿地點的附近就是一家醫院
某一天我偷偷跑進去看
想了解英國醫院的運作跟我們有何不同
但或許是作賊心虛吧
總覺得那個站在大廳的警衛一直在瞄我
畢竟我的穿著打扮既不像來看病也不像來探病
比較像走錯誤闖的路人甲
在一樓晃一下就趕緊溜出去
期間看到兩個跟我年紀差不多的醫生從一個門鑽出來又走進另一個門去
在醫院穿白袍的不見得是醫生
可是脖子上掛聽診器的一定是
(護士小姐不會這樣帶著聽診器)
我遠遠地瞅著他們
突然覺得當醫生好神氣啊
然後又有好幾次
我從這家醫院一樓餐廳外的玻璃窗旁經過
望見穿著surgical scrub的醫生們坐著吃東西
或許是值了一天班下來難得的一餐吧
容顏憔悴卻自有一番威嚴

怎麼會開始羨慕他們呢？
我幾乎要忘了
在台灣我也是個醫生啊
可是那個每天早上擠在上班人潮中邁入醫院
披著白袍拎著包包與同事們一同前往門診的吳醫師
只存在回憶裡了
在這裡
我什麼都不是

剛剛看了兩集「Grey's Anatomy」
讓我回想起intern跟resident時期的自己
美國的制度跟台灣不太一樣
台灣的實習醫師是醫學系未畢業也還沒選科前就去run的
而影集中的intern們則已經是準外科醫師
所以我很慶幸當初實習醫師那年沒像他們那麼難捱
也不必為了搶上刀而跟同事爭個你死我活
不過還是有很多地方引起我的共嗎
比方說實習醫師的地位是醫療體系裡最低等的
連護士都看不起我們
而遇到不會做的事也不會有人理你
要嘛找同學cover要嘛想辦法硬著頭皮上
最下策是去煩自己都已經忙不過來的學長姐
而跟Meredith和George的紓壓之道一樣
大學時代有一陣子我中午會跑去嬰兒室看小baby
那是醫院裡最溫馨最神奇的角落
靜靜看著那些幾個鐘頭前還未出世的小生命
仿佛便能洗淨心頭所有的汙穢骯髒
當皮膚科住院醫師之後很少有機會第一線接觸死亡
但我還清清楚楚地記得五年前在ICU實習時
奉命拔除某位剛剛嚥氣女病人的所有管子那股震撼

當然影集裡關於男女關係的部份很誇大
主治醫師跟實習醫師一夜情？
呃……想太多
(而且老實說全院裡讓我願意一夜情的主治醫師實在沒幾個)
在電梯裡接吻也太異想天開了
全院裡所有的電梯都有錄影監視
在裡頭幹嘛有警衛叔叔全程觀賞
我連挖個鼻孔都不敢了還談情說愛咧
聽YS說到後面幾季幾乎所有男女主角彼此都會睡過
好吧
一切以美國外科醫師壓力大加上劇情需要解釋
台灣的外科住院醫師可沒這樣
不過我覺得很好玩的是影集裡頭男女醫師的更衣室竟然設在一起
女醫師換衣服就直接脫到只剩bra
而男同事們居然也見怪不怪
真是太神奇了！

當醫師自然是件值得驕傲的事
想當年是擊敗了多少人才擠進這個窄門
又寒窗苦讀了整整七年才換得一張畢業證書跟醫師執照
可是當我終於熬過了再四年的住院醫師訓練
成為皮膚科專科醫師、離開醫院
那一刻卻竟然充滿了疲憊、懷疑跟倦怠
我看到、經歷到一些無法認同的人事跟對待
它們讓我幾乎想逃離這個行業
唯一還吸引我而且無可取代的是行醫可以助人
否則我真覺得不管做什麼別的
都要比當醫生多變有趣多了
人似乎總要等到失去了才懂得珍惜跟想念
現在這個坐在深夜倫敦某一隅的我
跟一年前守在值班室等著被call的我並沒有什麼不同
正因為目前一無所有
想到回台灣之後可以做的所有的事
才更覺得榮寵幸福、意義非凡
可能因為一路走下來實在太習慣了
我很驚訝從前自己對醫生身份的坦然跟淡然
並不是說要變得多自以為是或自命不凡
但是多一些自我意識應當可以激勵我走得更遠吧

Ps.最近開始寫小說了
沒有「Grey's Anatomy」的劇情這麼聳動精采
但是完完全全屬於我的醫院故事
I am enjoying i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