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a's Blog

我終於開始看這部把很多人迷得廢寢忘食的影集了
不過目前還處在很有節制的進度
一天頂多看一到兩集
畢竟每集都有值得深思或引人共鳴之處
根本捨不得囫圇吞棗
跟一般觀眾不一樣的是：我是醫師
雖然不走外科
許多比較專業的外科知識也忘得差不多了
但我好歹當過外科實習醫師
對醫院裡各科部的協調運作也還記憶猶新
一邊看一邊忍不住比較起美國醫學訓練跟咱們的不同
而有些劇情則讓我覺得不太合理

在之前的網誌裡曾提過
美國的internship是在醫學院畢業、選科之後才開始
台灣的internship則是在醫學系第七年、還未選科前
(不過近年來台灣醫學教育也漸漸向美國制度靠攏，
選完科後還得接受一年一般醫學訓練的日子指日可待)
所以劇中那些「外科實習醫師」其實是相對於台灣的「外科住院醫師」
近年來台灣外科愈來愈少人願意走了
因為生活品質差、工時長壓力大、容易有醫療糾紛、收入又不特別高
相較之下在美國外科仍舊炙手可熱
我承認當外科醫師的確有種可以真正「do something」的吸引力
但有錢能使鬼推磨還是最大的原因吧
先前跟同學一起到美國當交換學生就被外科醫師的生活給嚇到
當然不是說台灣的外科醫師就不累
但在美國真的是得摸黑到醫院
因為六點就要查房
而你必須在那之前把要報的病史跟病人昨夜的病況搞清楚
「Grey's Anatomy」把這種不近人情的工時表現出來了
不過我覺得最殘忍的還是同儕間的競爭
美國的體制似乎跟台灣早年的情形比較像
同一屆住院醫師裡只有很少數可以升上總醫師
不像現在我們是不出差錯的話人人有份
所以影集裡大家必須搶著在總醫師、主治醫師前表現
爭奪有限的上刀機會

我覺得奇怪的是為什麼他們每天都在不同次專科run?
在台灣是以一個月為切割點
這個月假如你被分配到心臟外科
那就專心做跟學心臟外科的事
因為一個team裡頭可以被捉去跟刀的人有限
該你的就是你的想躲都躲不掉
根本不必搶
比較常見的問題是人力不夠而不是老師要挑誰上刀
影集裡同一批人會昨天在急診、今天看照會、明天又跑去顧ICU
這樣排班不但很亂、也沒辦法有系統性的學習
那個總醫師也很厲害
一般做到要帶學生了應該已經選次專科了吧
可是她好像什麼刀都能開
不管是開心臟、開腦、開肺部、甚至開攝護腺(這不是泌尿科的事嗎)
她都是first assistant
很妙的是雖然劇情強調大家都忙得暈頭轉向
可是一有什麼有趣的刀要進行
所有的人都會排除萬難擠到手術室參觀
這在當年我待的醫院根本不可能
有沒有上進心跟求知欲還是另一回事
重點是白天大家都有duty
要嘛得在病房接病人、處理醫囑
要嘛有別的刀要上
誰會成天閒閒沒事像禿鷹一樣等著看開刀啊

第一季第五集的劇情是某位女病人被發現五年前開刀時有一條毛巾留在胸腔未拿出
這理論上可能發生
但實際上卻絕對不可能發生
所有進過開刀房的人都知道
只要刀開進某個腔室：胸腔、腹腔、骨盆腔
都會使用很特別、有金屬標記的紗布
而且刀房小姐會記數究竟開了幾條紗布
在關肚子或胸部之前大家會一起確認紗布的數目對不對
如果少了一條
在找出它以前沒有人敢把傷口關起來
萬一怎麼找就是找不到
最後一招就是把病人推去照片子
倘若紗布真的被塞在某個肺葉或某條腸子後面
可以靠那條金屬把它辨識出來
另外一個頗不合理的安排是那家醫院的開刀房好像是外科醫師開的
某病人在勸說下突然決定開刀
五分鐘後就一切妥當空出刀房讓他們開
哈囉~~你以為管控刀房的麻醉科醫師那麼好講話嗎？
你以為開刀只要主治醫師跟住院醫師有空就好
不必術前準備、簽同意書、寫麻醉照會單、抽備血、空腹n小時......
要把一個病人準備好送到刀房背後的作業比想像中繁雜多了
另外兩個疑惑是：
1. 美國實習醫師真的還用叩機嗎？
自從全院發手機之後我才知道pager有多難用
動不動就擔心沒電而且亂叩一通常常出錯
打手機方便直接多了
2. 美國醫院可以穿著surgical scrub跑來跑去嗎？
基於感染防制
我們醫院後來規定surgical scrub只能在開刀房、加護病房跟急診穿
不可以穿到病房或門診去
可是影集裡大家都大剌剌地套著那件寬鬆藍布衫趴趴走

當然最有趣的還是主角們之間的風花雪月
才看到第一季七集
就已經有兩位女實習醫師跟主治醫師談情說愛去了
原因之一或許是美國實習醫師的年齡比較大
換言之兩個層級的年紀沒差太多、容易擦出火花
在台灣這種組合少得多
不過也稱不上絕無僅有
(但應該不至於在電梯裡kiss或在更衣室嘿咻)
同科主治跟住院醫師日久生情大家多半抱著祝福的態度
不像影集裡會鬧出「妳」是否因此獲得特殊待遇的疑慮
一方面是以台灣的國情很難相信女醫生會利用身體來獲得升遷
二方面是單單一個主治醫師很難全盤影響住院醫師的未來
再說老師就是老師啊
抱著虔敬的心情跟在他們身邊學習
實在很難有非份之想
更實際的一點是
我們哪裡有Dr. Shepherd或Dr. Burke這麼帥的外科主治啊
有的話我早就去走外科了還在這裡幹嘛XD

對於敢拿醫院當背景的影集我一向感到很佩服
因為裡頭牽涉到的專業知識太多太複雜
沒有大批顧問跟豐沛預算只會貽笑大方
「Grey's Anatomy」當然做得很好
否則也不會大受歡迎
一拍就是六季還欲罷不能
這其實也代表了民眾對醫生生活始終充滿了好奇
而透過影集讓大家知道我們也有七情六欲、也有犯錯跟軟弱的時候
對促進醫病關係的和諧多少有幫助
醫生這個行業所面臨的挑戰、困難、成就感或許沒有國界
但近年來有關醫界的描繪僅限於「ER」、「Grey's Anatomy」這些美國影集跟「白色巨塔」、「醫龍」、「急診室女醫生」這些日劇
還是不免令人感到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