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a's Blog

從1998年九月進入醫學系起算
醫生這個光環我已經頂了快12年
夠把一個襁褓中的嬰兒養到升國中了
在這個環境待得太久、太習慣
我根本不覺得身披白袍有啥了不起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向來非我所秉持的價值觀
高中時代一度也把考上台大醫科的學長姐視為神人
真的進來之後發現其實這些人不過比凡夫俗子會唸書罷了
而初生之犢曾有的意氣風發
在進醫院磨了幾年後已被一股奴才味給取代
這也是當初我決定在完成住院醫師訓練後暫別醫師生涯
到國外透透氣的原因之一

對我來說
醫生最大的成就感來自解決病人長久以來的困擾
而此能力也是若要以職業為傲的話唯一的合理根據
但如同其他領域的從業者
你不可能只享受那個行業好的部份而逃避所有附加的煩惱
對醫生來說待大醫院得應付行政、文書、規條、評鑑、研究……
待診所得面對千篇一律的所謂「小病」然後同樣被健保規範牽著鼻子走
以醫生相對穩定的收入來說我知道自己沒立場抱怨
但有時還是會感嘆看個病為什麼非得搞到那麼複雜
為什麼要給病人最好的處置卻有一堆因素阻止你放手去做
然後最讓我看不下去的還是李進良這類已經完全喪失醫生尊嚴的同業
我不反對醫美、不反對做自費治療賺錢
不過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醫生不是商人
我們的角色是讓有意願的病人能得到充份而開放的諮詢
再自主選擇自己想要怎樣的治療
整個過程應該是公開而且由有經驗有專科執照的醫師操作
這樣才沒有違背以病人利益為依歸的初衷
很令人痛心的是現在醫美的走向已經變成削價競爭、硬推療程、術前說明跟術後追蹤都很草率
我不曉得那些醫生在捧著白花花的銀子之餘
難道沒發現自己為醫的尊嚴正在一點一滴地流失嗎？

過去一年
在一個沒人熟知我過去的異國
我終於得以完全拋下「醫生」這個外殼
有甩開包袱的自由感
穿著打扮不必綁手綁腳也不再有老師或病人隨時來電的恐懼
但同時也有種歸屬感頓失的悵然
九月底我跑進住宿點附近的醫學中心門診部一晃
寫下了帶點惶惑的Who am I?
那一刻我才感覺到過去那些紮實的醫學訓練早已成為我之所以為我的元素
而且不僅只是抽離後無傷大雅的一小部份
而是可能動搖國本的

我曾經以為轉行是個不壞的選擇
可是繞來繞去
還是找不到另一個更能讓我有所發揮、更能引燃我熱情的天地
身份跟職稱的認知隨著與週遭人的連結而來
回國後的一個月來與認識我過去的親朋好友頻繁接觸
「我是醫生」的標籤很快就貼回來了
但我卻有種莫名的惴惴不安
仿佛招搖撞騙、冒名頂替似的
去銀行辦戶頭時不得已要告知行員職業
他們一聽是醫生馬上另眼相看、圍著我問東問西
好怪唷幾週前我不過是一個沒人搭理的大學生、無名小卒
現下卻像麻雀飛上枝頭一夕成了鳳凰

八月起我將正式開始執業
那一點點的畏懼是面對新環境、新病人的未知
倒不是怕忘了怎麼看病、診斷與開處方
四年專科訓練不是說忘就忘的
在行醫生涯中能脫下白袍十一個月
我想
是正面的
因為我儲備了更多的能量跟想法
也更將更貼近自己理想中的醫師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