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a's Blog

幾天前去醫院看診
碰到一個很好玩的病人

她其實是上週的初診患者
有intern學弟先問過history
然後再由我看診
病人在落到我手上前
已輾轉看過很多診所跟醫院的皮膚科
裡頭不乏經驗老到的名醫
其實大家的診斷都正確：手部濕疹
但因為我覺得病人的病灶分佈跟治療反應都有點怪
所以特別花了不少時間跟她細細研究病史
結果終於問出幾個月前曾接觸精油
(不要以為病人會自己提供接觸史
他們常常忘記或不認為有相關)
雖然精油過敏必須經由貼膚測試才能百分之百確認
但從病人的發病時間跟發展推測
她的病況是接觸精油所引發可能性極高

回診時病人臉上散發著光芒
說她以前就算吃類固醇吃到發胖再拼命擦藥
也從來沒現在這麼好過
「醫生我回去跟我先生討論，我們都覺得妳真是個天才。」上禮拜她是由先生陪同前來的
「哈哈哈，」我忍不住大笑，「怎麼說？」
「因為啊，妳怎麼會這麼厲害啊，我看過那麼多年紀很大很有經驗的醫生，怎麼都沒人看出我是精油過敏？」
「那只是我跟妳多聊了一會兒，所以才發現的嘛。」
「而且，妳這麼年輕，才廿幾歲吧，還帶比妳老的學生，真的很天才。」
呷？什麼比我老的學生？
她講的是那位接初診的intern學弟
但學弟明明比我小了快十歲
我也早已脫離二字頭很久了
她繼續說：「因為太喜歡妳了，我回去以後，就不知不覺開始學妳做這個動作。」
她比了個雙手手腕在胸前交叉的手勢
還真妙
我有常做這個動作嗎？

接下去的看診變得有些self-conscious
然後也是這樣讓我發現
每次講到病人不該做什麼時
自己確實很愛使出手腕交叉這招
這個動作是也沒什麼不好
只是一旦被指出有這特殊習慣
下次再要這麼做時
就變得有那麼點彆扭
偏偏皮膚科的病
幾乎每個都不是吃、擦藥就好這麼簡單
不三令五申教病人如何避免惡化因子
會讓我覺得看診不完整
用手腕交叉來加強語氣超好用的啦

當局者迷
看診時的習慣動作
往往自己不會發現
短暫相處的病人就算發現了也不會主動點出
問跟診護理人員是最準的
我在My Neurodermatitis提過「摳手」這個動作
至今改不掉也似乎沒必要改
昨天跟另一位護理人員討論
她說我跟病人講話都會挑眉
「而且吳醫師妳都只會固定挑一邊唷，好好玩。」
試著不挑
講起話來就沒有那種眉飛色舞的氣勢了嘛

除了手勢、表情、動作
看診也常常講某些重覆的話
開場白：「你今天要來看什麼呢？」是一定要的
不懂少數病人很愛回答「皮膚科」
啊這裡就是皮膚科診所要不然你是要看什麼？
結語：「那你在外面稍等一下。」看似平常
但碰到喋喋不休、內容周而復始的病人或家屬
要見縫插針塞入這句話並不容易
即使逮著機會吐出這幾乎等同逐客令的語句
他們也可以當耳邊風似地繼續聊他的
得像跳針一樣連講四、五次「你在外面稍等一下」、「你在外面稍等一下」、「你在外面稍等一下」、「你在外面稍等一下」
對方才會心甘情願步出診間
新近發現的口頭禪是：「老實說」
老實說(馬上就出現了)我平常也用這三個字
但看診時出現率更是高到一個誇張
如果哪天禁止我講「老實說」
大概會手足無措、功力流失個一大半

看診像一場戲劇演出
由我自編自導自演
但對手演員的資質、台詞、配合度都無法控制
多數時候很smooth
雙方各司其職把這場戲給演好
偶爾則出現失控場面
要嘛對方只講不聽、要嘛只聽不講、要嘛一言不合、要嘛看不對盤存心找碴
也只能將這已然荒腔走板的演出草草結束
不過無論如何
最希望聽到的還是病人看過我之後
病就好了
其他稱讚褒揚都是多餘的
(雖然聽完還是很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