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常交際中

記住對方名諱是一種基本禮貌

熟朋友不太可能忘記他們的名字

不過假使認識以來就以绰號或英文名字稱呼

中文名字反而會不認得或感覺很陌生

像是Stanford遊學所認識的好友Flora

回台後大家都是X大學生實在沒必要再洋名來洋名去

然而印刻作用(imprint)已將彼此跟英文名字連結得根深蒂固

偶爾她來掛號看病非得用中文名字不可

一時間我總會反應不過來

恍惚個幾秒才轉得過來那三個字代表她

 

倘若認識一個人卻不知道對方名字

現在會被認為是件誇張失禮的事

但別忘了

年幼的我們一度不知道家人是有名字的

對小朋友來講爸爸就是爸爸、媽媽就是媽媽、阿公就是阿公、阿嬤就是阿嬤

要不是學校老是叫我們填資料、請家長在考卷或聯絡簿上簽名

否則就算始終不識他們的名字也不會怎樣

其實別說家人了

連自己的名字也是從小必須在課本、習作、考卷等等上簽名

才被迫漸漸熟悉起它的寫法

長大後要叫出親戚朋友的名字當然不成問題

(不過遠親還是一項挑戰哪通常碰上婚喪喜慶才會努力搞清楚)

相對來講

有些半生不熟情誼僅建立在公務往來的半陌生人

要記得或被對方記得名字

就需要費一番功夫了

 

數天前看診碰到一位初診女患者

她提到之前住桃園是給另外一間診所的醫生診治

因為恰巧有認識的學姐在桃園開業

出於好奇我隨口問說是哪間診所呢?

女患者有點不好意思地搖頭說她不知道

我不死心地追問她那知道醫生的名字嗎或至少姓什麼?

病人還是搖頭說她沒印象

這下子我覺得好玩了

問:「那妳知道妳現在在哪家診所嗎?」

「不知道,」她怯怯地囁嚅:「是朋友帶我來的。」

啞然失笑的我自言自語:「那想必妳今天看完也不會知道我叫什麼。」

「沒關係啦,」最後我還是送她一個很好下的檯階,「至少下次回診知道怎麼走就好了。」

 

關於病人不太注意醫生名字這點

我已從早期的驚訝變成司空見慣

我們診所共有一男二女三位醫師

提到學長病人通常以「那位男醫師」代稱

我聽到會馬上接口改成較有禮貌的「陳醫師」

假使記得學長的姓

我想病人應當就不至於直接以性別作區分了

只是現代人知識爆炸而腦容量又有限

要再容納醫生名字似乎是強人所難

所以我一點都不介意病人不記得我的名字

 

年輕病患喜歡「醫師」「醫師」短的我覺得很可愛

這是種不需要知道醫生姓名也能用的統一尊稱

年紀大些的病患往往堅持在「醫師」前加一個姓

偏偏記憶力不好

三不五時就張冠李戴硬要替我改姓

有時懶得指正假裝沒聽到也就讓它過去了

畢竟當病人在那邊「『』醫師啊妳最厲害了我們就是慕妳的名而來」之際

突然戳破謊言只是徒然讓雙方都尷尬罷了

比起坦然承認就是不知道

叫錯人家名字給人的感覺更糟

而且不懂明明醫師袍上就有繡名字

假如不確定難道開口前不能偷瞄一下嗎?

 

醫病互動跟雙方記不記得對方的名字

沒有絕對的關係

雖然病人走進診間的那一刻

我都習慣親切地直喚其名以拉近彼此距離

但即使不是新病人而是來過幾次的舊病人了

往往也得靠病歷提醒

否則一天看那麼多患者我記憶力再好也沒那麼神

即便能諒解病人叫不出我的名

一旦換成病人身份時

我其實會稍微記一下醫生名或至少姓

如此才能在看診結束時說一聲:「X醫師謝謝你!」

這是人與人相處的基本尊重

沒有太困難

但給人的感受完全不同

 

我想看病卻不想記醫生姓名的人

恐怕也是學生時代上課卻不記老師姓名的同一批人

記得以前國小或國中月考時

出題老師偶爾會很好心地安插「請寫出任課老師名字」的送分題

不幸班上一定還是有人會答不出來

當時覺得這些同學也太不用心了吧

怎麼上了一學期的課還不知道老師叫什麼

後來唸了醫學系

大堂課裡教授們來來去去

一門課被拆成好幾部份由不同的人負責

別說名字了

一些常蹺課的同學恐怕連老師的臉都不認得

進入臨床後老師、學長姐們的名字更是像走馬燈一樣既多且雜

自忤記憶力不錯的我也得認輸投降

 

菜市仔名裡便寫過

名字不過是因應群居社會而衍生出來的代稱

我從來就不相信它有決定一個人命運的神力

媽媽說他們一度把我取名叫「伶真」

也真的跑去戶政事務所登記了

然後阿嬤突然發現「伶」可作「孤苦伶仃」

於是連忙跑去改成現在的「佳真」

老實說如果讓我自己選

搞不好會基於比較不菜市仔這點而選擇「伶真」

不過既然後來定案為「佳真」也叫了這麼大半輩子

倒未曾起心動念要改名

但每次想起這個我還沒有記憶時發生的小故事

總會產生一個很天馬行空的遐想

假使有個雙胞胎姐妹叫作「伶真」

不知道她現在會過著怎麼樣的人生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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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iawu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7)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