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總習慣用二分法把電影分成能讓我哭跟不能讓我哭兩大類
而"班傑明的奇幻旅程"(以下簡稱"班")顯然屬於前者
電影散場、燈亮起後身旁那對情侶久久不動
被擋住去路的我索性坐者繼續沈浸於這奇異的故事
直到工作人員開始清掃趕人
女孩子才吸了吸鼻子、站起來
我尾隨他們走出戲院
路上聽到另一群小女生喧嘩著:"我拼命忍住不要哭出來......"

其實我並不熱衷嚴肅理性地分析電影
再怎麼說就是一項娛樂罷了
犯不著跟它認真
然而如果就這樣看一看、哭一哭、耗掉個把小時便放它過去
卻似乎又浪費了創作者的一番苦心
"班"這個故事到底想表達什麼?
看完電影的傍晚我漫步在東區台北街頭
充滿困惑
因為我接收到兩個完全矛盾的訊息

第一個是生命中很多事都是註定的
片子結束前一幕幕連續切換的畫面配上台詞
"Some people, were born to sit by a river. Some get struck by lightning. Some have an ear for music. Some are artists. Some swim. Some know buttons. Some know Shakespeare. Some are mothers. And some people, dance."
串起了輪番上陣的大小角色
也準確傳達出"宿命"這個概念
Benjamin生下來就是由老漸漸變年輕
極不尋常極不合理但他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切發生只能接受
死亡是每個人難以躲避的終點
"You could swear, curse the fates, but when it comes to the end, you have to let go."
這部電影裡充斥著死亡
除了災難片之外很少看到這種每個角色都死光光的劇情片
過多的死亡讓生命結束變得如秋天落葉般自然
最後Benjamin以嬰兒之軀嚥下最後一口氣
乍看詭異但仔細想想
生命的來和去又有什麼根本上的差異了?
同樣都是孑然一身、啥都帶不來帶不去呵
導演用極長篇幅交代Daisy那場車禍
毫不矯飾地讓"宿命論"達到顛峰
只要其中任何一個環節有絲毫不同
Daisy不會被車子迎面撞到、如日中天的舞蹈生涯不會中斷
但如此一來Benjamin也就不會到巴黎找Daisy、兩個人不會有後來的相知相惜
被雷打到七次的老伯伯看似失智得厲害
卻很有哲理地表示這個經歷讓他永遠珍惜自己得來不易的生命
人或許逃不了所謂"命中註定"
可是要如何解讀攜來的福禍卻不可貿然

人生裡有太多註定
這就是"班"想傳達的中心思想嗎?──未免過於消極
沈思中我不小心闖了一個紅燈
呼嘯而過的計程車裡傳出運將大哥的抗議聲:"小姐,紅燈耶!"
我恍惚察覺到第二個訊息:人可以試著改變命運
Benjamin的爸媽總是這樣對他說:"You never know what's coming for you."
當然你可以爭辯說一切未知也總是事先安排好的
"班"透過另一些故事告訴我們:不盡然
船長的爸爸說他註定要在船上討生活
實際上在外人眼中他也未能逃脫這個宿命
從七歲開始出海甚至死前一刻都還在艙裡掌舵
但船長還是藉由替自己刺青的方式達到成為藝術家的夢想
這或許是種自欺欺人的精神勝利法
在片尾回顧導演卻以"artist"堂而皇之地稱呼他
認可船長意圖轉變命運的努力與堅持
再來是年輕時穿越英吉利海峽功虧一簣的Elizabeth
她以為自己這輩子就這樣平平淡淡成不了什麼大事了
然而她先是在冰天雪地的俄國與Benjamin有一段不合禮教不符身份的出軌
不告而別的數十年後又以耳順之齡完成少女時代的夢想
你還能說
人無法戰勝那些自以為的"註定"嗎?
如果一切都要聽憑"註定"的話
Benjamin這怪物早該在出生那天就被扔進河裡
如那位老醫師所說:"有些生命註定就不該被留下來。"
Benjamin不平凡的出生似乎預告了未來悲慘的一生
但成長階段中Benjamin有父有母有家庭
與其他人背道而馳的老化/年輕化使他註定無法建立長遠健全的愛情關係
他仍舊奮力抓住了與心愛女子交會的那一刻
恣意享受著短暫卻雋永的甜蜜
無視於命運詭譎的安排
他雲遊四海走過精采的一生、最終死在他至愛也至愛他的女人懷裡
這跟世界上成千上萬的其餘"正常人"又有啥不同?

三小時的劇情要在短時間內消化吸收
很難
這部電影還有太多我看不懂的地方
比方說我始終推敲不出那個反著走的時鐘和Benjamin之間的連繫
當初製鐘者的用意是希望時間倒轉
在戰場上喪命的兒子能夠重回身邊
這個超現實的願望雖然未能發生
卻帶來了以老朽之軀出世、愈活愈年輕的Benjamin
然而發生在Benjamin身上的稱不上是時空逆行的奇蹟
整個世界以及其他的人事物還是順著時間演進
Benjamin的與眾不同─充其量─只是造成了自己以及愛他的人的困擾罷了
另外
那隻反覆出現的蜂鳥又有何寓意?
船長說蜂鳥翅膀擺動的8字型象徵著無限
這是說Daisy的死、船長的死以及那艘軍艦上犧牲的一千三百多條人命
看似結束卻依舊永恆嗎?
天哪
為了想透箇中玄虛搞得我頭都痛了
當名家巨擘就是有這種好處
語焉不詳的地方人家當你是高深莫測
基本上我很懷疑影片中的一切安排是不是真有明確用意
小細節堆在一起其實很多都顯得多餘
為了解秘我甚至去找了"班"的原著短篇小說來看
卻驚訝的發現原著只有人名跟由老變小這個概念一樣
其餘完全是電影版無中生有改編出來的
所以我決定放棄這反正也找不到正確答案的追根究底
不求甚解自有不求甚解的韻味與美感

片中的老妝令人驚嘆
Cate Blanchett跟Brad Pitt接演此片除了豐厚的片酬外
最大的收穫應是提早知道自己年老色衰後的模樣
Cate Blanchett實在正到翻掉
尤其是她纖細優雅的身段怎樣都不像三個孩子的媽呀
我這沒生過的看到不免自慚形愧想說去死一死好了
至於Brad Pitt老實說我之前怎麼看都覺得像隻猴子從來不覺得帥
而在"班"前段他也都是以糟老頭形象出現
直到去巴黎探視Daisy那段小布才開始散發致命魅力
隨後螢幕上出現他戴墨鏡騎重機、一身休閒斜臥在帆船上
觀眾席總不免傳出一聲聲的讚嘆:"好帥!"
仿佛完美雕像上覆蓋了太久的布幔終於被揭開
每一吋都讓人傾倒於那遲來的帥勁與瀟灑
不過後來演到流浪數年後Benjamin還是忍不住回來找Daisy跟女兒時
Brad Pitt硬化出的蘋果臉跟過於緊緻光滑的面皮實在令我很想放聲大笑
看成熟男人裝小就像看到男扮女裝一般彆扭
即便男的帥女的美我卻覺得男女主角的組合並不協調
外型是一回事
Brad Pitt適合的是那種金髮碧眼、傻大姐型的尤物
而不是Cate Blanchett這種清新空靈的氣質美女
而且從頭到尾女生感覺起來就比男生老一些
(去Google了一下,Brad Pitt生於1963年,Cate Blanchett 1969年
無言...只能說,男人真的老得比較慢)
或許是因為兩個人都有荒唐放縱的過去
很容易被愛情感動的我沒有被Benjamin和Daisy的故事打動
老女人了卻還是覺得瓊瑤式那種"我眼中唯有你"、從一而終的愛情才叫愛情
而且除非Daisy從小就有戀父情結(戀阿公情結可能更寫實)
否則衰敗的皮相怎麼會對一個漂漂亮亮的小女孩有吸引力?
Benjamin離開Daisy和女兒的理由不夠充份
真正愛一個人及家庭時該是無論如何都會想親自守護著他/他們吧
Benjamin異於常人的"老化"方式縱使無法改變
應該都有比留一筆錢然後一走了之、浪跡天涯更好的解決方法
再說他怎能篤定孤女寡母會遇到一個值得依靠、將Caroline視為己出的男人?
是我的話一定不敢、也捨不得冒這個風險

題外話
醫學上的確有類似Benjamin這樣的病症:早老症(Progeria)
不過病人當然不是愈變愈年輕
(DNA的修復機制頂多只能延緩老化,不可能讓生物體變年輕)
只是會因為提早老化而在嬰兒時期就出現許多老年人才會有的病癥
病人通常在十幾歲時就會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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