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a's Blog

如果不是這段時間以來的獨居

我不會知道

自己有這麼喜歡

以及

擅於獨處

跟兩位姐妹一起在卅坪的小公寓長大

於是大學以前從來沒有自己的房間

也很難真正獨處

加上我們家房門向來不關

所以除非碰巧其他家人全部外出

否則只有洗澡、上廁所的短暫時刻

能享有絕對隱私

倒沒引以為苦因為以為事情就是這樣

一如一年有四季

沒有任何質疑和討價還價的空間

學校教育則一言堂式地鼓吹群眾主義

呼朋引伴、朋友成群才「正常」

相對地

安靜、孤僻、獨來獨往會被歸為怪伽

每次自由分組時

這些與團體生活格格不入的同學勢必落單

老師得強制分配否則場面會變得很尷尬

學齡時期的我

也就這麼矇著頭似地追求「人緣」

以一個會唸書、個性不算太討厭的好學生來說

不敢說最受歡迎但基本上不太可能被排擠

所以我並沒有交朋友上的困擾

但回頭去看

其實性格裡渴望獨處的部份完全被忽略了

開始感覺不對勁是在大學時代

漸漸醒覺的本我

衝撞著為迎合外界期望而偽裝出來的「我」

怕被貼上不受歡迎孤僻乖戾的標籤

還是逼自己隨同學出遊聚會、積極參與營隊活動

依樣畫葫蘆地模仿著周遭友人的行徑

然而我始終無法像他們一樣

發自內心地歡笑跟投入於這一切

在群眾中我常覺得靈魂是抽離的

從他處窺視著那個不自在的我的肉體

混雜著無奈、同情跟鄙視

一直到最近幾年

脫離了同儕壓力的我

才敢承認並擁抱最真實的那個自己

不再為了討好別人而答應不想出席的約會

且拒絕時

不再搬出冠冕堂皇的藉口來搪塞對方跟欺騙自己

我現在可以爽快說出

是的我就是寧可哪兒都不去一個人窩在家裡

是的某些事我就是寧可自己做、某些地方寧可自己去

不需要找伴

獨行

可以是一種自主選擇

而不是找不到人作陪之下的屈就

村上春樹曾在訪問裡這麼說：

「我是一個獨處者，我不喜歡團體、流派和文學圈子。在日本，我沒有任何作家朋友，因為我想……保持距離。」

明明等同學校裡那些「怪伽」的個性

然而村上在獨處、思考、跑步裡所獲致的寫作能量

正是他能成為文壇一方巨擘的泉源

也因為村上已經著作等身名滿天下就差一座諾貝爾獎了

他可以理直氣壯地坦承不愛交際

無懼於一般咸認這是種需要被矯正的社交畏縮的刻板印象

我沒有村上那麼極端

(或許這也是無法成為大作家的原因之一啊)

但如果要用二分法把人分成獨處跟非獨處者的話

我也絕對屬於前者

我們這類人很適合流落荒島

不但不孤單還覺得好棒唷都沒人來吵

很多事情

尤其是真正享受的事情

我都喜歡獨享

像是血拼、運動、看電影、聽演唱會、在街上隨意亂晃

不需要人帶也不愛人跟

我無法理解近幾年路跑報名名額瞬間秒殺然後沒報到的還怨聲載道這回事

那麼喜歡運動每天私下進行不是最自在嗎？

何必付錢給主辦單位然後一大早集合擠在人群中開跑

到底是去跑步還是參加嘉年華啊？

唯二我始終無法突破心防獨自進行的活動

是「吃美食」跟「旅行」

不知為何我總覺得一個人坐在餐廳吃飯的畫面很可憐

而旅行因為本身沒很熱衷懶得作功課加上有安全考量

幾乎不可能獨自成行

「獨居」可說是現代社會中獨處的最極致體驗了

在搬入新家前

其實我已經在倫敦獨自住過十個月

嚐過沒人管也沒人理的甜頭

不過因為摻雜著到異國重新當大學生的種種新奇

還來不及真正品味獨居的樂趣就回台灣了

(都在體會血拼樂趣啦~~)

且當時住在有供餐、提供換洗床單、有專人掃廁所的宿舍

也不稱不上是全然獨立打理一切的獨居

最近這三個多月才真的是離巢而居了

感受只有兩個字：「好爽」

雖然相對於過去大半人生的群居

這段獨居經驗非常短

但我幾乎已經忘了過去怎麼能忍受

那種隨時受到監測窺視、缺乏自由和隱私的日子

即便爸媽非常開明

並非那種跟前跟後、大小事都要管的父母

可跟他們一起住難免綁手綁腳

我是也沒有要做什麼偷偷摸摸見不得人勾當啦

不過光是能衣衫不整地在室內遊蕩

憑己意決定電視頻道或播放的音樂

在絕對安靜中入睡跟醒來

就是種至高無上的享受了

朋友問我：「妳一個住不寂寞嗎？」

不能鐵齒說完全不會否則之前也不至於嚷嚷著說想養貓

但每次風塵僕僕地回家、打開大門的那一刻

看著那一手打造建立只專屬於我的空間

裡頭安置著一件件四處搜羅而得的家具

如此恬靜地等待著我

心裡都甜滋滋地飽脹著一股滿足感

幾乎像是在戀愛了

我們互相屬於對方

沒有第三者能夠介入

其實我搞不清楚

是熱愛獨處造就了目前的單身

還是單身強化了對獨處的需求

畢竟

要找到一個對象

能讓我認為跟他在一起所獲得的遠比放棄獨身所失去的多

真的很難

可眼前就是找不到伴啊

也只能儘量把單身獨居的生活過得精采

愈是習慣、倘徉於這樣的自由

要犧牲掉它想必就更難了

無論如何

身為一個喜歡獨處的人

人生中又有這麼一陣子能夠徹底獨居

還是一種幸運吧

很多人終其一生都未曾有過這種體驗

小時候跟父母手足同住

長大後跟另一半同住

(前面講過了我認為住學生宿舍稱不上獨居)

待老來即使另一半先走

往往也因為健康因素無法獨居

我真的是該好好感激自己的境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