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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開手機很少不會有未接來電跟簡訊
我不是那種會把不認識的號碼一一回覆的人
又抱定了若有急事找我對方一定會再打來的想法
即使認識的號碼也不見得回
於是假始對方在手機開啟而我又能接聽的狀態下打來
接通了總是劈頭一句:「欸,妳實在很難找耶。」

難找,是一種錯誤嗎?

以前在大醫院工作
有義務跟責任要輕易被找到
上班時間是不用說了
尤其如果看照會的那個月與值班時敢不帶手機不開手機或是電池沒電
就等著被全院廣播大出風頭罷
即使到了下班時間
關掉手機似乎仍是一種罪惡
雖然竊以為讓同事聯絡不到不失為躲避雜事的好方法
臨時有什麼天外飛來的loading如果找不到你就完全沒商量的餘地
連拒絕推拖的藉口都不必想多好啊
只可惜推三阻四向來不屬於敝人風格
再說在三更半夜找上門來的不見得是壞消息
有時候會是通知明天morning meeting取消之類的
萬一沒接到隔天少睡一小時可是極大損失
所以自從院內PHS發下來之後
我白天一定開
晚上則看心情
有交男朋友的那陣子更是成天尖著耳朵等它響

開著的手機像在身上裝了電子發報器
讓外界隨時隨地能夠掌握你的行蹤
這也是某些人愛大聲嚷嚷沒帶手機出門就沒安全感的原因
在習慣並依賴手機的存在之後
人們開始害怕起和周遭世界跟人群失聯的孤寂
手機即使不響
但只要開著、收訊符號至少一格
你就不可能孤單
而對生意做很大以及跑業務的人而言
廿四小時不關的手機更有工作需要上的實際意義
客戶一次找不著你可能就去找別人了
這代表著商機的連結管道如何能斷

可我才不吃這套
儘管說我迂腐、落伍、守舊、孤僻……無妨
我實是打從心底恨透了手機這個發明
在手機只有黑道大哥有的青澀學生時代
我就很不喜歡同學打來家裡找我
每次客廳那具電話又開始發出惱人噪音
待在書房裡用功的我就會一邊屏息傾聽一邊祈禱不要是找我的
如果五秒鐘後老爸或老媽吼出我的名字
標準反應是椅子一蹬、臭著臉、嘴裡詛咒著、心不甘情不願地出去接
不喜歡接電話當然也不會主動打給人家
偏生那個時網路不發達
臨時有什麼事要通知全班
最簡單的就是一號打給二號、二號打給三號……以此類推的傳話方式
所以三不五時還是得拿起電話簿來騷擾別人
矛盾的是我在學校稱得上聒噪也向來有若干知心好友
但上學時八卦、言不及義、裝瘋賣傻是一回事
一回家就整個人龜進殼裡不想再被挖出來陪人抬槓
這個「不被找到」的權利是神聖不可侵犯的
沒人規定我必須放下手邊的事去接聽每一通打來找我的電話
再說打來的電話十之八九沒什麼意義
像我這樣一個無足輕重的無名小卒
根本不會有什麼千萬不能漏接的電話

我的不愛接電話跟不重視所有來電讓老爸不爽過好幾次
以前還有在家跑步的習慣時
由於一跑就是一到兩個小時
這中間難免有人打電話來找我
打第一次時爸爸多半會請對方留下萬兒說我跑完再回電
來電者選擇不留名號待會兒再撥就算了
偏偏又沒想到姑娘我一跑會跑那麼久
這下可好
如果打第二通時我還在跑
爸爸就會叫我下去接電話
任何有長跑經驗的人都知道那種細水長流的順暢感是不能停的
我壓根兒就不想為了一通莫名其妙的電話讓尚未完成的運動嘎然而止
而且會有什麼事是此時此刻非要跟我講不可的?
假如我當時根本不在家
這通電話本來也就找不著我啊
要不要接電話是我的自由
再說我又不是不接、只是等跑完步再接
這個邏輯總讓爸爸氣急敗壞地罵我沒禮貌、自我中心

在電話還沒發明以前人類不也都相安無事嗎?
有什麼事寫寫信、發發電報
遲是遲了些
卻也沒因而捅出什麼簍子
自從有了電話之後
大家被這什麼芝麻綠豆小事都馬上通知的便利給寵壞了
很多隔天再說就好或是根本不必說的全成了互相騷擾的題材
手機的普及更進一步把全民說話運動推向極至
以往出門在外要打電話得自備零錢或電話卡
電話亭不是隨處皆有
想打還得記得對方號碼才行
所以非到萬不得已不會打電話
現在想講話按個鍵就好了
帳單反正月底才寄到
早知自己長舌的更早就簽了網內互打吃到飽的約
講手機變成名副其實講免錢、打愈多省愈多
我不懂別人怎麼有那麼多話好講
手機對我的意義是用來聯絡正事
尾生當年假若有手機根本就不需要抱柱而死
但在享受手機帶來的功能之餘卻無法拒絕它帶來的諸多煩惱
垃圾簡訊跟詐騙電話是其一
曝露行蹤、無法耍自閉是其二
想聽聽聲音的對象始終不打來的柔腸百轉是其三
不恰當的人在不恰當的時間打來接與不接都不對是其四

有時我還真想回到沒有手機的年代
在那個年代裡
大家約會不會遲到、作決定不會出爾反爾、搭公車不會旁若無人地高談闊論
然而在這個時代
你的代號由十個阿拉伯數字組成
而你的存在是手機話筒裡發出的聲音
沒有手機會讓你在人際網絡上憑空消失
我自己雖然一回家就關機、出門也不一定開機
但假如找朋友總是一逕轉入語音信箱或久久不接
心裡不免還是著惱發慌
相對地假如對方全天候開機只有洗澡不接電話
有事相找十次有九點九次會成功
那麼撥電話過去總會感到十分踏實
將心比心
或許我的不愛開機是任性了一點
但我只是想擁有不被騷擾的安全感罷了
如果哪一天我真的重要到必須分分秒秒都讓人找得到
手機絕對會永遠開啟
然後我絕對會請一個秘書幫忙過濾電話
哈放心啦不會有這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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