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a's Blog

放暑假了
您的孩子是自由自在快樂嬉戲
還是穿梭流連於一個又一個的才藝班呢？
那天忘記為什麼跟媽媽聊起才藝班的事
媽媽說她以前教的是國中B段班
換句話說也就是「一定」考不上高中的學生
(我問：「為什麼一定？總有不小心考太好的例子吧？」
媽媽搖搖頭：「妳不知道，平常校內大考或模擬考時，假如有B段班的學生考到A段班的水準，就會拔擢出去唸A段班，所以最後留下來的人是鐵定考不上的。」)
可是其實這些在唸書上資質一般的學生從小也是珠算啊、書法啊一路補上來的
「講句難聽的，」媽媽鼻子哼了一聲，「根本不需要補。」
媽媽跟我都不會懷抱「百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錯誤觀念
只是倘若一個人長大後的目標是唸技職學校
又何必把大好童年浪費在枯燥無趣的才藝補習班裡？
想想自己從小也陸陸續續補過一些才藝：鋼琴、美術、舞蹈、作文、英文、桌球籃球、游泳etc.
(此處所謂「才藝班」是指並非針對國民義務教育裡的主科而補的習)
全盛時期一週同時有四個才藝課得上
幸虧小五小六有陣子晚上猛鬧肚子疼
痛到輾轉反側睡不著
醫師診斷是壓力太大所致才因此獲得特赦停了幾個
(追究起來我對醫生的好感或許源自此腹痛事件)
我心有餘悸地說：「其實啊，那些我學過的才藝裡除了游泳以外，其他全都沒有用！」

我發誓以後自己的小孩絕對不塞才藝班
平常放學、放假儘管讓他/她們在家睡得飽飽的
醒來到公園、郊外撲撲蝴蝶捉捉蚱蜢探索大自然
遠比花錢去那摩肩接踵的才藝班受人荼毒有意思得多
媽媽說：「那時我也不是多想讓妳們去補，只是同事們都這麼做，不補就有點擔心。」
原本話說的滿滿的我琢磨兩下不禁有些氣阻
的確
雖然每次補習時間一到
要關掉正演得精采的電視節目拎著包包出門
內心總是充滿肚爛跟無奈
雖然因為疏於練習
每次按了鋼琴老師家的電鈴都祈禱她不要來應
而此願望也確實實現了那麼一兩次
但回想起來當初會補那麼多才藝還不多半出於自己的要求
再不然也千真萬確是自己同意要去補的
當然小小年紀的我才沒那麼有上進心呢
一切都源自「同儕壓力」
班上手帕交的好友彈起行雲流水的「給愛麗絲」飄逸出眾
讓我也想學鋼琴
小三小四開始寫作文總是狗屁不通被批評得一文不值
逼得我跑作文班求救
然而一時熱血總是撐不到一兩個月就敗給惰性

當年付出的時間跟金錢到底對現在的我留下什麼影響？

我說那些補過的才藝裡唯一有用的是游泳
但自己的水性又哪裡是來自「學游泳」？
小學時代的暑假午後活動總是千篇一律到實踐家專(現已改制為大學)游泳池玩水
真正有繳錢補習的期間很短
印象中在大堆頭游泳班裡學到的只有粗淺的打腿划手
大部份的泳技仍是爸爸親授
而我跟姐妹們在泳池裡從事的也多半是倒立啦、水底猜拳啦、打水仗啦、水中捉迷藏啦、丟東西下去撿啦……
諸如此類看似沒營養但實則奠定我不怕水的活動
至於其他才藝就更不用說了
當時下的功夫在身上直如石沈大海一點兒影子都見不到
最慘的是鋼琴
我好歹斷斷續續學過兩、三年
但學樂器不是錢繳了、老師教得好就學得會
還是得靠自己苦練
像我這種每週都搞到快去上課的前一兩個鐘頭才臨時抱佛腳的頑劣學徒
進境甚慢只能說活該
一直到因為肚疼事件而終於中斷學琴為止
還是沒學到那首當初令我鬼迷心竅的「給愛麗絲」
久沒碰琴現在即使手上有「小蜜蜂」琴譜我也不會看不會彈了
學琴經驗裡我唯一學到的是自己還真的一點音樂天份都沒有
(不只我
全家三姐妹全是一個樣
爸媽那台YAMAHA鋼琴算是白投資了)

關於作文
幾個月前我在書櫃的角落翻到一本當年補習的作品集
民國77年正讀小三的我字體方方正正
寫起作文來是一派小大人的故作正經
其中有一篇很有趣的文章「我的媽媽」
還獲得92的高分評價呢
全文收錄於下：
我的媽媽是一個教師，戴了一副眼鏡。雖她很矮，可是我仍認為她十全十美。
媽媽做事不會ㄌㄧㄠˊㄌㄧㄠˊ草草，她很愛乾淨，只要是書桌很亂，她一定要我們整理整理。我媽媽很愛我們，無論是課業或課外遇到了困難，她都會耐心的教導我們，使我們不至於到不懂的地步。她也定時的帶我們去檢查眼睛，而且還非常的注意我和姊姊、妹妹的眼睛視力。有一次，放了春假，媽媽禁不住我們的要求，才說：「好吧！讓你們打電視遊樂器，不過一天只能打半小時，而且春假一放完，馬上收起來，直到暑假才可繼續打。」我與姊姊考ㄌㄩˋ再三，都認為媽媽太小氣了，可是怕說一聲「不」，春假就不用打了，才勉強答應。但是姊姊時常偷打，結果被媽媽發現了，媽媽就板著臉孔，對姊姊說：「妳記不記得當初是如何約定？我是為了妳好，妳竟還偷打！」可見，媽媽是多麼愛我們。
又有一次，我與姊姊直到10奌仍然在看電視，媽媽遠遠的看見了，就走過來，把電源切掉，我問媽媽為什麼，媽媽說：「那麼晚了還在看。」姊姊又頂嘴：「這很好看吔！何況你有什麼理由能把它關掉？」媽媽就生氣的說：「世界上好看的電視這麼多，難道都要看嗎？是不是？」我們就低下了頭，直說：「對不起。」
媽媽希望我將來做醫生，我也不能ㄍㄨ負她的期望，她對我這麼好，我也要好好用功，將來做個有用的人。
童言童語看完實在令人不禁菀爾
題目是「我的媽媽」但骨子裡根本在吐我老姐的槽
最奇特的是結尾
我拿這篇文章問媽媽她是否真的希望我將來當醫生？
當事人鄭重否認：「哪有？我從來就沒說過這種話。」
哈看來我在作文班裡別的沒學到
倒學會要說一些「政治正確」的八股官話來討好閱卷者
對學生時代的我來講
所謂「作文」就是要在有限時間內擠出600個字
管它是否文不對題是否瞎掰胡扯總之在稿紙上塞進滿滿的字就不至於零分
我們那年代倒不必什麼題目都非得以「三民主義統一中國」、「拯救正處於水深火熱的大陸同胞們」作結
但其實我還寧願有公式可套
即使補了好幾年的作文
我拙劣的文筆跟低落的成績還是每次大考揮不去的心頭之患

近年來主動去補的才藝是佛朗明哥舞蹈
動力來自大三升大四暑假參加台大與早稻田、慶應合辦的Stanford暑期課程
營隊期間免不了要來幾段才藝表演大會
成員們載歌載舞好不熱鬧
我卻因沒有任何拿得上檯面的才藝而做了沈默的觀眾
我的個性本來就不愛出鋒頭
做觀眾替別人鼓掌是也無妨
但想想還是不免有點兒自卑
總不成這輩子只要一有才藝表演的場合就縮起來、不貢獻點技藝吧？
所以回國之後我就報名了由牙醫師李晰創辦的迷火舞坊
其實我小時候也跟媽媽同事的同齡小孩們一起學過一陣子舞
只是皮粗肉厚的老姐跟我實在不是跳舞的料
別的女孩扮起天鵝空靈秀氣而咱姐妹倆卻是兩隻肥胖的黑天鵝
別的女孩學翻牆倒立輕而易舉而我卻一翻就踢中老師眼睛
總算還撐到舞團在新公園(現二二八紀念公園)廣場作完成果發表就不學了
朽木一走我猜舞蹈老師一定大大鬆了一口氣吧
然而從前在舞蹈班上看高階班女生套上芭蕾舞鞋翩翩起舞的欣羨之情依稀
再加上看過雲門舞集的幾場表演後深受感動
我自覺所受的教育都太著重腦力、輕視肢體律動
所以仍舊不信邪地選了舞蹈作為意欲新開發的才藝
迷火一期十堂課、每週一堂
每次都得從醫學院趕到環亞後的舞蹈教室上課然後再轉兩班公車回家
在繁忙的醫學系課程中老老實實上完第一期
覺得還頗有心得跟興趣
於是再接再勵報了第二期
甚至砸錢買了一雙火紅的舞鞋
只是第二期上著上著漸漸開始記不住繁複的舞步
最後幾堂課卡到出國沒上到
雖然迷火說可以到其他同課程的班上去補課
我卻再也沒穿上那雙佛朗明哥舞鞋了

才藝班倒未必一逕在騙錢
押著孩子練琴練舞也未必全是揠苗助長
你說那些享譽國際的音樂家、舞蹈家
哪一個小時候是心甘情願犧牲玩樂而把時間花在枯燥的學藝？
然而不免有更多更多的資質平庸的小朋友像我一樣
錢花了時間花了卻沒有任何收穫
把孩子丟到才藝班去並非十惡不赦
但父母的心態應是提供機會任其自由發展
而不是逼迫孩子走上你自認為正確的路徑
每次看到出身大陸技藝團一身驚人藝業的孩子都讓我覺得很可憐
是的她/他們身段柔軟、技藝高超、臉上永遠漾著制式的微笑
可是這些才藝是棍棒侍候下多少血淚換來的？
你可以說孩子都有惰性、不知道什麼對他們是好什麼是壞
不過填鴨教育即使一時間能把庸材逼成中等之材
長遠看來卻比不過良質美材在開放環境下的自由發展
我不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可是近年來東西方教育的成果已作了明證
中學時期我國學生的學業表現普遍優於美國
但後來拿諾貝爾獎的人數卻遠遠不及

我雖然隨波逐流補過一些才藝
幸運的是那些童年該有的空閒玩樂、親近大自然、自主閱讀等一樣都沒少
以後有了小孩
或許我也做不到先前自己信誓旦旦的那樣
堅決不讓他們去學點東西
只是在分寸的拿捏上要小心
我相信若孩子在某方面有特殊天份
在成長過程中細心的父母一定能察覺
(不是滿月時抓抓周那麼簡單)
如果他/她生來是個音樂家、畫家、運動員etc.
在自由發展的前提下不會有什麼能擋住天生的光芒
但怕就怕在想往東的馬兒你硬要牠往西
結果就是原地踏步哪兒也去不成
再說除了少數技藝須人指點無法無師自通之外
很多才藝其實自小摸索、長大些再拜師求藝也還來得及
才藝班裡教的東西充滿匠氣
甚至可能侷限孩童發展將他的原創性破壞殆盡
BTW假如小孩有遺傳到我的話
可以肯定的是音樂跟舞蹈細胞都會相當欠缺吧
我唯一會堅持的是她必須學游泳
不是當游泳選手的那種但得要能跟她老媽一樣游上幾小時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