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a's Blog

每次搭飛機

從雲端降到接近陸地那段很短暫的時間

雖然全身僵硬緊張兮兮

(多數空難都發生在起降時所以我始終無法全然放鬆)

從空中俯望陸地之美仍舊令人讚嘆

即便機場週邊景致不見得是最壯麗的

然而從這個高度去看世界

一切都罩上了層聖潔空靈的面紗

或許

還摻雜了漫長飛行將結束

終於能開啟一段旅程或返家休息的興奮感吧

在電視上瞄到「看見台灣」的預告

短短幾秒的畫面

就立刻決定非找時間去看不可

吾非一見「愛台灣」就衝的超級本土派

所以會想看這片

出發點絕對不是它在主題設定上很「政治正確」

而因為

這部齊柏林導演費時三年所拍成的空拍紀錄片

完全就是用那個令我著迷、飛鳥的角度來看台灣

在進入戲院前

我抱著將好好飽覽90分鐘山川美景的期待

同行的Ｐ也開玩笑說她應該會看到睡著吧

結果

超難睡的

(這是稱讚喲哪有人花錢進戲院是專程為了睡覺？)

一起去的三個人看完都覺得好沈重

我本來就沒打算要看電影配零食

(中午在「貓雜貨咖啡館」吃完義大利麵後牛仔褲就變超緊根本沒食慾)

但原本興沖沖拎著爆米花進去的 Ｐ和Ｓ

起初還聽到他們此起彼落的嚼食聲

後來都因為螢幕上訴說的懾人故事而吃不下

第一部份確實如我所預期

是教人心曠神怡的台灣美景

一邊看著

一邊忍不住為這名副其實的「寶島」而驕傲起來

怎知第二部份急轉直下

導演用受到驚擾而奔逃的鹿、牛群

帶出這片土地在幾個世代不知珍惜的摧殘下

滿目瘡痍的那一面

那是另一種形式的「狀觀」

如果不是透過空拍

你不會知道那一條條代表人定勝天的險峻山路

是多麼殘忍而突兀地切割著山脈

不會知道在一片綠林的山巒上闢田開墾

改種更有經濟價值卻危害水土保持的茶、檳榔樹跟高麗菜

是多麼地蠻橫自私

有好幾段都讓我觸目到心在淌血

阿里山的最佳觀日景點祝山車站

我跟大家一樣都曾經擠在人群裡爭睹乍洩晨光

然而我們都不知道的是

轉個方向

同座山的另一側竟然是光禿禿的

大雨再沖刷下去

祝山車站坍方不保是遲早的事

台灣養殖渔業仰賴的地下水

已經嚴重超抽到讓雲林以每年7公分的速度下陷

祖墳一個個浸到海水裡「土葬變海葬」

空拍畫面裡一條條醜陋的引流抽水管

依舊這麼貪婪而肆無忌憚地

爭相把口器伸入地層

日夜不休地吸取著寶貴的地下水源

染黑的海洋

逐漸縮小的濕地

持續增加中的垃圾

遭電纜線切割的天空

被防波堤取代的海岸線

豪雨後堆積如山的飄流木

因採礦採砂而被啃蝕的山峰……

跟令人驕傲的美景並列

這些是我們不知道

或明明知道卻不願去面對的

台灣

吳念真的口白淡定而不煽情

卻仍舊傳達著凌厲且教人汗顏的控訴

經濟發展跟環境保護的衝突或許必然

我們總說這麼努力拼經濟、賺錢

都是為了下一代

但倘若財富的累積

是奠基於山河毀壞、生靈塗炭之上

倘若這理應世代共享、永續經營的家園

就這麼短視近利地被剝削著

恐怕

未來子孫只會怪罪而不是感激我們

眼看著片子將近尾聲

我心裡想完了完了

難道就要帶著這羞愧、絕望、低落交雜的負面情緒離開戲院嗎？

還好第三部份有稍微轉過來

介紹兩位投入有機耕作的農民

代表台灣民眾也逐漸覺醒

了解到要善待這片大地了

「看見台灣」裡有一句話很經典

「我們都只是這片土地的過客。」

這也是我老早就存放在心裡的觀念

所謂「過客」

應該要謙卑自持地跟其他生命體共享資源

從出生直到倒下的那一刻

只有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的權利

然而人類的所作所為卻顯然背道而馳

我們自以為是萬物之靈、地球的主宰

殊不知

此等驕傲自大正領著我們走向滅亡

一如那些被我們趕盡殺絕的物種

不管還來不來得及

也不管政府、不肖商人該負更多責任

我們都在同一艘船上

絕對可以做一點什麼來減輕大地之母的苦難

(偷偷說我覺得最有幫助的事其實是自我了斷啦

這樣就不會再每天製造垃圾跟二氧化碳了

但人要珍惜生命萬萬不可出此下策)

曾經看過一個論點

說那些被視為社會亂源的遊民們其實是最貫徹環保的人

他們全身家當就那些

不過度消費、擴張慾望及浪費資源

相較之下我們這些社會化的正常人

卻總是擁有的遠比真正需要的多太多

唉說到這個我也真的是很慚愧啊

一個人就住一間房子

還有個裡頭收藏每天穿一件、一年也穿不完的更衣室

根本沒有資格自誇有多注重環保

不過總不能卯起來去當遊民吧

比較實際的是在不至於犧牲太多生活品質的前提下

大家都來想想自己能做點什麼

環保不是有錢有閒才有能力從事的志業

小至每天少用一個塑膠袋

大至拍成這樣一部耗資9000萬、喚醒大家良知的紀錄片

聚沙成塔、多多益善

如果不知道要如何開始

不妨就把進戲院看這部片當作起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