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a's Blog

每日一字：EAVESDROP

始終無法習慣別人戴耳機講電話這件事

那對著空氣喃喃自語的畫面

總會讓我忍不住冒出「這人是有精神病嗎？」的念頭

直到我確認他/她其實是戴著耳機的

戴耳機很危險

它會讓人一不小心便進入某種渾然忘我的境界

外界被隔絕了

所以講電話者總會不自覺放大音量

在街上倒還好

音浪只會在擦肩而過時滾一些進來

如果是在公車、捷運、餐廳等密閉空間裡

旁邊的人等於被迫收聽他/她單方向的交談

這算eavesdrop(竊聽)嗎？

如果算

那也是被動而別無選擇的

昨天就發生了這樣一件事

坐上公車我滿心只想閉目養神

旁邊一位看來大學年紀的女生

卻正用低沈冷漠像在責備對方的口吻對著空氣喋喋不休

定睛一瞧

髮絲下緣有兩條白色耳機線順著下來

此人正在講電話無誤

理論上我應該要嫌吵

聽了幾句卻發現她講話內容相當引人入勝

(「……」代表女生停頓而對方在講話)

「那你們班考得怎麼樣？……有時候會考得很難沒錯，之前有一次考試那個資優生XXX也才考70幾，全班平均不及格。……我們也是兩科、三科一起考啊。……你不能把這個當藉口。」

忍不住臆測起電話另一頭的人是誰

那口吻不像跟普通朋友講話

因為我想不透為什麼要用這麼兇的態度跟普通朋友聊考試成績

比較像是在罵小孩

偏偏以她的年紀又不可能生出已經在上學的小孩

想來想去唯一合理的情境是

女生是老師

她在跟同為老師的同事聊出題而雙方有什麼不愉快之類的

本來只是漫不經心地聽著當作娛樂

下一段對話卻不預期揭曉了謎底

「我告訴你，我從小就立志要交成績比我好的男朋友！」

最後三個字如同雷一般在我腦中炸開

嘩也太精彩了吧

接著女生像是豁出去似地開始飆罵

隨著聲調揚起廣播遍及整個車廂

對談內容亦益發精采

全車人若無其事安靜坐著

但我相信大家其實都豎起了耳朵聆聽這場實境秀

「……你這樣太令人失望了。……從今天起，你不准再去給我團練或搞什麼公關。……只要你還跟爸媽拿錢，你就要聽他們的。……我上大學以後，就跟我爸媽說你們不要管我，但我一定每學期都all pass。……你不要講那麼多，人生就是這樣。……好了我要接其他電話。」

Wow!

這段奇遇讓這接連兩節門診總必須嚴陣以待的禮拜二

有了個振奮人心的開端

一掃本來欲振乏力的昏沈

女生的說話態度、內容以及她與男友的關係互動

教人大開眼界

不曉得其他一起看戲的乘客怎麼想

或許多數人只會一笑置之把它當作鬧劇吧

我卻因而陷入沈思

想提出來討論的點有二：

一是「立志交成績比我好的男朋友」這句話

二是男女朋友的權力關係

當女生語調鏗鏘、理直氣壯地說出男朋友成績一定要比她好

老實說我當下差點噴飯

希望另一半比自己強對女生來說不奇怪

但把重點集中在「成績」著實詭異

小學女生講這話我會覺得合理

畢竟在她們的小小世界裡

成績好就足以代表一切了也沒別的好評估

然而成人的擇偶或擇友

有太多比成績重要的面向值得考慮

會考試不代表人格、品性、責任感也同樣拿高分

而且我很想問她

對她而言「成績好」究竟代表什麼？

是希望男朋友聰明、重視課業、負責有擔當

還是純粹只為了「我男朋友成績很好喔」的虛榮？

「成績」是非常虛幻、靠不住甚至講難聽一點靠作弊就可以作假的東西

她應該先思考一下自己對成績的執著所為何來

像補習班老師一樣不管三七廿一就死盯著男朋友的成績

根本毫無立場跟正當性

另一個讓我忍不住想吐槽的點是

這女生自己成績也沒很好啊

一個自我要求只是all pass的人

憑什麼趾高氣揚地數落男朋友不唸書？

本人這輩子沒別的好拿來說嘴

唯一可以抬頭挺胸、講了也不怕別人說我自我感覺良好的

是我成績真的很好

不過我只是善盡學生本份不願偷懶玩樂就歪打正著

而非汲汲營營處心積慮要考第一名把打敗別人當樂趣的那種人

所以即便成績好

我也從不拿這件事來說嘴

更不會因此認為男友也要有好成績才配得上我

我重視的是他夠不夠聰明

能否互相理解、溝通無礙、心靈相通

畢竟以後要朝夕相處的是這個人本身

而不是他的成績單或獎狀獎牌呀

相較於對考試成績的偏執

我覺得更恐怖的是此女要求男友成績時的態度 

那種把對方當小孩、毫不尊重也不留情面的說話方式絕對不是單一事件

電話講那麼久也無法用一時怒急攻心下的口不擇言來解釋

雖然聽不到男方的回應

不過能夠容忍女友如連銖砲般的數落還不掛電話

足可想見這對情侶向來便是女強男弱

已經成為跳不開的既定相處模式了

就算表面上一個願打一個挨

如此不對等的權力關係依舊極度不健康

佔上風者缺乏回饋、修正、進步的力量

居下風者則長期遭受壓抑、否定、剝奪自主性

雙方皆無法從感情中獲得真正的滿足和快樂

我並不是因為女方凌駕於男方之上才這麼說

傳統觀念裡的夫唱婦隨、妻唯夫命是從

在我看來也同樣不合時宜

理想的伴侶關係應是平起平坐

即使其中一位確實各方面平均能力較強

也不代表他/她可以永遠握著指導棋

你們還是兩個有不同喜好和需求的獨立個體

被認為比較不厲害的那方同樣有表達意見的權利

畢竟很多時候、很多事情

根本也沒有絕對的對或錯啊

再說就算雙方有共識這次就是聽他/她的了

Leader的態度也該謙卑自持

而非趾高氣昂地糾正或甚至羞辱對方

就拿公車上那位女生的態度來說好了

我完全感受不到任何善意跟苦口婆心

只覺得她在發脾氣

男朋友會因此大徹大悟改過自新那才有鬼哩

當然我僅僅是個不相干的路人

不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

所謂「愛之深責之切」

說不定女生是因為男朋友一而再、再而三地踩到她「成績不能比我差」的雷

屢勸不聽所以才在公車上大發雷霆

然而同樣的事不會發生在我身上

倒不是因為我脾氣好、有教養

而是天涯何處無芳草

假如這個男朋友真的那麼遜

不符合我「從小立志」的條件

完全就是個扶不起的阿斗

又何必耗在那邊僵持不下讓兩個人都痛苦呢？

假如他其實沒那麼糟還有其他讓我離不開的優點

那就應該多看看那些當初讓我愛上他的部份

不要老是吹毛求疵

伴侶關係和親子關係的一個最大不同點

便是你可以自主決定它的開始跟結束

尤其在沒有婚姻束縛跟子女牽絆以前

沒必要在不對的人身上浪費生命

在一起不能為彼此加分就果斷分手吧

以前的我只要一談戀愛就會自我矮化

一方面是想討好另一半

二方面是大部分台灣男生確實也大男人

即使不怎麼外顯

他們骨子裡還是帶有或多或少的優越感

所以我習慣隱藏自己真實的想法、見解跟能力

即使明明知道我的版本更高明或甚至他根本是錯的

第一時間也不會提出異議

以免傷害到男友那脆弱的自尊心

我媽一度還問我：「為什麼妳感覺好像很怕妳男朋友啊？」

我始終認為自己不是真的「怕」

只是經驗告訴我退縮一些在男女互動上比較討喜

能讓關係更和諧的話我不介意適度裝笨

不過我真的喜歡這樣嗎？

當然不是

但我以為所有男人都必須用這套來應付

直到我碰到現在的男朋友

即使知道很多人看到這裡都在嘀咕：「又要放閃了。」

我還是要把下面這段寫完

很慶幸自己能遇到這樣一個有自信、心胸寬大而且發自內心欣賞我的男人

我可以輕輕鬆鬆、不打任何折扣、不作任何偽裝地當我自己

不管展現出來的是我聰慧或笨拙的一面

他都會用正面的態度跟方式回應

我永遠不必戰戰兢兢、字字斟酌就怕踩到他的雷

也從來不需要應付他不知從何而來的脾氣

我並不完美

但他總是讓我覺得自己隨時隨地都很棒

而在把我捧在手掌心的同時

卻又從不干涉我單身時所享有的獨立自主

這是我之前從沒體驗過、兩性相處的全新境界

正因為目前是這麼幸福

當我在公車上聽到那個女孩跟男友吵得不可開交

會特別有感觸

其實

愛情是大可不必也實在不應該搞成那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