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a's Blog

有些人就是生來做天使的
面對早夭的璀璨生命
我總忍不住這麼想

很努力回想第一次見面的情況
才憶起
我算是科內很早認識妳的人吧
差不多一年前的這個時候
妳滿佈紅疹地來到治療室做切片
依稀記得我一邊問history一邊拍照的情景
妳那時候就很愛講話了
絮絮叨叨地
愛哈拉的個性加上反反覆覆的出入院
後來幾乎全科住院醫師跟大部份的主治醫師妳都混熟了
連住隔壁床的小姐也可以聊到變成姐妹淘
上個月妳再度發高燒入院
一樣的fever of unknown origin
我一直一直不認為這棘手的燒會要了妳的命
因為即使前夜燒到快四十度
隔天妳依舊能夠神采奕奕地從15B晃到15A來
談起自己的高燒像在說別人的故事

我想起很多相處互動瑣瑣碎碎的點滴
包括妳住19-2的時候拗著不照光、因為怕晒黑
包括過年前我在前往會議室開會的途中遇到妳
妳問了一堆我的八卦、抱怨著不想在這裡過年
包括上個月月底我們為一個CVP很難on的病人忙了許久
妳跟我complain之前自己被on CVP時也痛得要命
包括上上個週末我離開15A病房時在陽光室碰到妳
偌大的空間就妳跟妳媽媽霸佔著
妳坐在板凳上看電視、妳媽媽窩在公共用電腦前上網
妳開心地跟我打了聲招呼
臉上灑滿了陽光與朝氣
怎知
那竟是我最後一次看到妳呢？
昨天早上易臻跟我報妳的死訊
乍聽之下根本完全無法會意
利用跟診空檔查了妳的出院病摘
Shock、lung congestion、conscious drowsy、intubation、desaturation etc.
好殘忍、卻又自虐地想像著當時的畫面
這場面看得多了
但怎麼會是妳呢？

其實我一直不懂
妳那股不可思議的開朗跟樂觀是哪兒來的？
健保卡上那張清癯瘦削的臉龐對照著妳後來因類固醇而變得臃腫不堪的身形
總讓人觸目驚心
我作過一個惡夢
夢見自己得了一個必須吃高量類固醇的病
幾乎是哭著醒過來
對一個花樣年華的女孩兒來講
有什麼比變胖變醜還要糟糕的？
妳媽媽曾經指著妳大腿上的妊娠紋心痛地跟我叨念著："怎麼辦，年紀輕輕的，以後還要嫁人欸..."
但在妳身上我卻從沒看過一絲一毫的自怨自艾與憂懼
每次查房妳總是再自然不過地向我們展示身上病灶、不厭其煩地重覆著history
我真的不知道
妳是太沒有病識感、還是太有勇氣？
當同年齡的女孩都忙著唸書、交男朋友、打扮玩樂
困在醫院的妳卻依舊活得如此恬然自得

有幸做醫師
有幸接觸到這群天使
我多麼希望能夠感染妳的能量、提升自己的層次
不要再為不足掛齒的小事計較煩憂
妳就安心地去吧
這人間
妳已樹立難已磨滅取代的典範
這樣說很俗氣
但是妳會永遠活在我們心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