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a's Blog

基亮在初三當了爸爸
對就是我看診看得昏天暗地然後台北市還創最低溫的那天
請了幾天陪產假回來後
整個人呈初墜愛河．失魂落魄貌
"妳知道嗎，現在根本無心上班，滿腦子都在想她，好想回家抱她。"基亮露骨而全無害臊地宣告他熾熱的愛戀
難怪人家說女兒是父親上輩子的情人
我糗他說你之前還不想生、嫌早哩
現在愛女兒愛成這樣
基亮不只口頭說愛
還表現在行動上
週五晚上會也不開了
咻地一溜煙就回高雄帶小孩
前幾天打電話來跟我喬值班事宜
用膝蓋想也知道是想利用228連假好好陪女兒
他說現在女兒主要是太太請產假在帶
帶小孩根本沒辦法做自己的事
所以他週末一定得回去接班
讓老婆大人喘一口氣
這陣子被怎麼樣都不肯自己吸母奶的女兒折騰下來
他依舊堅持："生小孩真的很棒，"這次加了但書，"如果她不哭的話。"
對照著他有後得女的幸福與憔悴
是我兩袖清風的自由與孤單

難怪企業不愛聘任育齡婦女
小孩足以把飽滿的衝勁跟生產力全部耗盡
管你之前是工作狂、運動健將、時尚教母或夜店玩伽
小孩一生出來全變成好爸爸好媽媽
國小時一個兇巴巴的音樂老師才誇張
做了母親馬上從巫婆變身為和譪可親的天使
仿若荒漠甘泉突然湧現源源不絕之愛心
我們都懷疑她請產假不只生小孩
可能也同時換了腦袋
然而我覺得這種轉變很可怕
大家不分青紅皂白被推進同一道生產線
出來無一倖免全一個樣
再難有可塑性

我知道這個比喻有點怪：結婚生子如小女生的初經來潮
據說日本母親會在女兒初潮來臨時煮紅豆飯請親朋好友吃
就像結婚送喜餅、生子送彌月禮一樣
昭告天下："小女生變成女人了。"
本來嘛
這是值得高興的事
但很快地
含羞帶怯的小女生發現月經是個煩人的朋友
三不五時要去換衛生棉
棉墊上總是令人觸目驚心的血塊
不小心弄髒還得一早窩在廁所洗褲子床單
倒楣者每次伴著月事而來是叫人咬牙切齒的腹絞痛
最糟的其實還不是上述這些
而是月經來了之後妳就沒多大空間長高了
月經本身是個成長的表徵
卻矛盾地揭示了成長的終點
就如結婚生子把人生帶入另一個階段
卻同時把未來發展侷限下來

已經為人妻/夫、為人母/父的朋友多半過著安逸詳和的生活
未來很難再有出人意表的變動
像一場耐力賽
結婚生子的人提早離場
計分板上寫著某某某跑了幾公里
而還沒結婚的人繼續著他們的賽程
或許很累很枯燥
但他們的成績欄是空著的
要跑到哪裡、還能跑多久
在真正停歇之前無人知道也無可限量
媽媽說既然參賽了總是要求個結果
我卻覺得對某些人來說跑步本身就很rewarding
跑一輩子都不歇息也無妨
就說我自己吧
我一度也很想停下來
尤其看那些同場競技的人一個個下場休息後拭汗的拭汗、喝水的喝水
享受一點的還捶背按摩愜意非常
可最近
突然就擺脫了長久困桎我的怨懟、苦澀
滿懷豪情只想繼續在寬廣世界闖蕩
我甚至開始感激所有那些拒絕過我、背叛過我的人
如果不是你們的嫌棄跟不青睞
我不會有資格繼續留在跑道上

無意汙名化婚姻跟生兒育女
也無意貶低家庭的核心價值
只是在自我實現上這些都是阻力而非助力
我知道我不年輕了
但我卻仍像隻睡醒的雄獅、破蛹的彩蝶
才剛伸完懶腰、剛晒開新生斑斕的翅
在沒來得及看盡這個花花世界之前
我並不想這麼早就被關進動物園裡、被釘在標本盒裡
我不再害怕老了會沒人要、過了卅會嫁不出去
晚來的初潮是上天恩賜：妳被允許持續長高
最近跟好多人說
我很快樂
這快樂不是任何形於外的附庸：不源自誰對我好、不是因為我中了樂透
而是一種發乎內的well-being
雙眼變得無比清明
我知道我是誰、我的極限跟缺點、我想要的未來、我可以跟不可以做什麼
我不止知道還欣然接受
然後我發現我再不需要為了己身的不足而自卑
也再不需要為了做不到事而有罪惡感
一個人的時候我開始無意識地微笑
因為由衷快樂

有一天我還是會結婚生子
大概會比其他人晚
我不在乎
愛情如果來了
很好
如果不來
更好
冒險闖蕩將需要絕對的自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