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a's Blog

還記得四年前
差不多也是六月初將近七月的初夏時分
剛卸下intern職務的我鎮日窩在圖書館準備國考
生活裡除了吃飯洗澡睡覺就是唸書
沒別的了
在那當兒接到未來雇主要辦迎新送舊的通知
整個誠惶誠恐
去是一定得去只是未免有些不情願
畢竟正在為國考臨時抱佛腳
少唸一個晚上或許就少看到一題考古題
再者吃這頓像鴻門宴般的飯有啥樂趣了
少不得得見一堆不熟的人說一堆客套話
我向來不是愛好社交的派對動物啊
那場迎新送舊沒寫在網誌裡
因為吃完飯我又馬上回到楊過小龍女活死人墓般的閉關日子
連開個電腦都嫌奢侈
唯一印象深刻的是當其他學長姐跟老師們快活地吃喝談笑
我們這群未來的R1卻被拱上去跟主任還有最德高望眾的幾位老師同桌
整頓飯吃下來彆扭至極
雖然身為被迎接的主角之一倍受注目
卻無法融入這個即將加入的大家庭裡

後續三年裡的迎新送舊
歡送走一批批學長姐、迎接來一屆屆學弟妹
當旁觀者的心情是輕鬆跟感動兼有
每每被學長姐的臨別感言打動時我都忍不住想
自己離開的那一天要說什麼呢？
胸隘裡似乎滿懷感觸
但真要把滿天飛舞的思緒捕捉下來似乎也不容易
我利用游泳冥想的時間斷斷續續打了幾次草稿
也想不出什麼精闢的見解言論
心一橫
好吧就即席演講想到什麼說什麼好了
去年的送舊讓學姐們哭哭啼啼
連在校生致答辭的我也跟著流眼淚
今年大家大開賭盤到底誰會哭
我說我不會
因為從進大學算起在這個體系待了十一個年頭
該是離開母親懷抱看看外頭世界的時候了
對於這一切熟悉的人事物當然有所不捨
但能夠放下包袱拋開過去到外頭闖蕩
我心裡除了畏懼惶恐
還有更深的期待以及躍躍欲試

這陣子在處理很多關於「離別」的事
我不再朝八晚五規律上下班
沒班可上甚至會關了機在家窩一天
有上班的話也是抽空去跑離職程序
像玩大地遊戲一樣穿梭各部室把離職單蓋滿
然後開始著手清櫃子
這可是非ㄍㄧㄥ到最後一刻不會想去弄的浩大工程
以往拿到不知道該丟哪兒的東西隨手便往櫃子一扔
反正眼不見為淨
這下子只能硬著頭皮再把它們一樣樣翻出來
該丟的狠心丟棄
該留的分批運回家
昨天拎著大包小包去看門診還被學姐笑說怎麼像歐巴桑上菜市場
沒辦法家裡沒車也沒人能載我
只好用最笨的愚公移山把東西慢慢搬回家去了
說到門診
最近看診簡直像畢業典禮
幾個長期在我這邊follow的病人聽到我要出國了都張大嘴說不出話來
一個老扣扣耳朵重聽的可愛阿公其實早就好得差不多
我說：「阿公你不必再回來看了啦。」
「不，」他很堅持，「還是來看一下好了。」
「可是下次來就不是我看了唷。」我提醒
阿公馬上改口：「那不要了。」
唉...真的很感動
開了兩年自己的診培養出一批投緣的病人
離開之後這些病人不免會像棄兒一樣被托付給其他人
雖然明知接手的同事比起我來毫不遜色
但卻一定不如我對他們長久以來的病況瞭若指掌
想到此處心裡就有點兒自責跟依依不捨

離別情緒蘊釀得過久
迎新送舊就變成一種可有可無的儀式跟形式
今年的晚宴其實搞笑多於感傷
我們這桌有某同事插科打諢一直爆出笑聲
致辭時排最後的我看前面三位同事沒哭
所以輪到我時眼淚也始終含在眼眶裡沒有落下來
我到底講了什麼？
除了感謝還是感謝
感謝老師們當年給了我人生第一份工作
感謝護理人員行政人員的支持跟合作
感謝學弟妹過去一年忍辱負重讓躲在值班室K書的我們無後顧之憂
感謝同事們一路相挺扶持而且讓我這唯一的女生能理所當然地當「最美麗的CR」
我也特別叮嚀junior residents：「要聽學長姐的話。」
雖然進到科內的大家都是至少廿五歲的大人了
但人生走到這裡除了專業知識
在待人處事上還是有許多尚待磨練學習的地方
我一向覺得後者並不會比前來得不重要
大合照之後大家鳥獸散
在公車上我迫不及待地打開大家寫給我的大型卡片
感動ㄋㄟ在繁忙臨床工作中學弟妹們還是抽空寫了很多內心話
不過剛剛媽媽拿去瞄了一遍的評語是：「怎麼每個人都希望妳趕快找到Mr. Right啊？一副覺得妳銷不出去的樣子。」

我知道
自己從四年前參加那次迎新送舊開始
就永遠被接納為這個大家庭的一份子了
只是我也知道
一旦脫離住院醫師身份
以後就算回來這裡串門子
感覺也必全然不同
如果時間能夠重來
縱使什麼都不能改變
我願意再享受一次跟老師還有同事們朝夕相處的美好時光
然而物換星移、逝者已矣
隨著時間推進我該做的不是抗拒跟抵賴
而是努力調適自己的新角色跟定位
在「這裡」我獲得很多
但不諱言的其中也有些包袱跟負面情緒
就像我之於這個大環境
有貢獻、也有所拖累
然而我始終是愛它的
未來不管說什麼、做什麼
我都會牢記師長的教誨、同事的情誼、並深深以這個出身為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