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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困擾我一陣子了：
無知跟無心到底何者比較可悲？
某年大年初二我到醫院值班
被急診call下去看兩個蜂窩性組織炎的病人
第一個情況非常輕微
假使在平常日我一定會叫他回家服用抗生素
頂多日後再到門診追蹤病況就好了
但因為過年期間病人擔心萬一後來有變化會找不到醫生
所以我也就很阿沙力地把他收進來住院
收住院並不是口頭說說就好這麼輕鬆簡單的事
一旦決定開床讓病人住進來
接下來就是問詳細病情跟家族病史、寫住院病歷、開立醫囑等等的工作
一整套忙下來一、兩個小時跑不掉
但我的原則是假如病人有住院的indication而我們家也有床
絕對不可能為了怕麻煩而拒絕或刻意把病情講得很簡單力勸返家
第二個的情況比較複雜
不只因為病人本身有糖尿病而且血糖控制得很差
還包括他的所謂蜂窩性組織炎整個看起來就怪怪的
顏色已經不是一般淺層軟組織感染的紅或頂多紫
而是詭異的暗黑色代表可能深及骨頭了
我問了一下得知病人在過年之前就曾在門診看過非本科的某位主治醫師
當時已開了抗生素給他
但在有服藥的狀況下病情還是一直擴展
我皺了皺眉
這個病人顯然比第一個病人更需要住院
不過我卻不敢收
不是因為怕事想把病人推掉放任他自生自滅
而是我預估這個病人的病況光打抗生素打不下來
在不久的將來很可能需要外科清創手術的介入
假設病人收回去
那麼就算在我接下來值班的幾個小時內不出事
也絕對會害到後面值班的其他同事
因為這種複雜清創我們吃不下來勢必照會外科同事
而病人一旦住進皮膚科病房
要找外科醫師來並不會比讓他留在外科急診或直接住進外科病房容易
(這是我們科過去過年期間曾發生過的慘痛經驗
本來以為是一般的蜂窩性組織炎結果後來搞到要鋸腿
如果是一般日子大可發急照會趕快請外科醫師來幫忙
但過年人力吃緊這種非自己家病房的事順位自然會排在後面)
所以我請急診學弟先幫病人排做X光看看骨頭的變化
留字在病歷上表明因病人有surgical indication所以我們不方便收
然後請他們繼續打抗生素並照會外科醫師
我的如意算盤打的是
既然這個病人本來就看過他們家的主治醫師了
(醫界有個不成文規定就是除非後來有什麼異動
否則病人會順理成章地由他第一個看的醫師來負責)
實際病況又需要住院
就算他們判斷短期內不必開刀
收進去住院也算好床
(所謂好床就是從入院到出院一切smooth不會出什麼ㄘㄟˊ)
該科理論上完全沒有拒絕的道理
隔早下班交接前我再到急診閒晃看有沒有菜
(我們都稱到急診收病人住院叫「買菜」)
卻意外發現那個爛腳病人居然還躺在急診沒人要收
負責他的急診學弟說外科醫師確實有來看過
但表示此病人只需要打抗生素就好了沒有開刀的必要
所以他建議由皮膚科病房來收就好了
我聽了又驚又怒
驚的是
那位來看照會的醫師輩份比我高經驗比我多
所以或許他說的是對的
是我自己太小題大作把事情想得太嚴重
不過即使被這麼直接地反駁了
那當下我還是無法相信那隻發黑的腳只是一般感染
也不可能就這樣被說服而把病人收上去
怒的是
就算病人只需要打抗生素不需要開刀
再怎麼說他當初門診也是看你們家主治醫師啊
就把他收上去打打針是會怎麼樣？
我敢講自己不是怕麻煩才在這裡說風涼話
前一天同時看兩床病人
另一床我是二話不說就開了床再自己上去接
再多一床對我來講根本沒差
問題是這個病人我真的不覺得收到皮膚科會對他比較好
而且就我所知
病人收上去也不會是學長親自接而是會由比較junior的住院醫師負責
難道他是愛護學弟妹不想增加他們的loading？
後來的故事就不說了
總之
我沒有看錯
在打了幾天抗生素後這個病人的確還是進了開刀房
每次想起這件讓我有些自責的事
(我自責於沒有堅持己見
但難道我要直接打電話跟學長嗆說你看錯了這個病人絕對該由你們家來收嗎？)
心裡就充滿疑惑
因為我不知道要如何解讀那位照會醫師不把病人收上去的決定
是他發自內心認為病人在現在跟將來都沒有開刀的可能
還是明知病人有這個必要
卻因為想輕輕鬆鬆把這個班值完反正之後出狀況會由別人接手
就視而不見地狠心加以拒絕？
如果是前者
我會很驚訝住院醫師都當這麼久了還沒有警覺性
如果是後者
我同樣會很驚訝這個人竟如此沒有責任感跟同情心
近日發生的大法官提名烏龍跟上面類似
十五年前阿輝伯到母校康乃爾大學曾以「民之所欲長在我心」為題演講
這句話確實是所有上位者應該努力企及的目標
問題是提名出包所曝露出來的不僅只是高官們沒把民意當回事
甚至是他們根本不了解人民真正的心聲與感受
馬總統直到消息見報才知邵燕玲是恐龍法官
是無知
賴院長明知邵惹出的風波卻低估民意反彈
是無心
無知跟無心要我選一個都已經很難選了
更何況是兩者一起來
真的硬要比的話
我認為無知勉強比無心值得原諒
因為無知還可以靠努力來補足
而缺乏道德感或判別是非的無心卻是本性難移
不過既然當上senior住院醫師或萬人之上的領導者
無知已經不能拿來當作犯錯的藉口
因為無論是生命健康跟人民社稷的福祉
都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給你機會
誰會願意讓一個缺乏專業能力的人來醫治或領航？
至於缺乏愛心跟同理心當然同樣無法接受
愚昧跟邪惡比起來
前者頂多搞砸後者卻潛藏更大的破壞力
不管無知或無心
只代表你是不適任的
或許拿單一事件來臧否一個人是有點武斷
然而由小見大、一葉知秋
後來再碰到那個學長我總是敬而遠之避免有太多交集
至於這次捅出簍子來的眾官員們
歹勢不管你們再怎麼道歉滅火
那些分數被扣掉就絕對回不來了
無知跟無心到底何者比較可悲？
某年大年初二我到醫院值班
被急診call下去看兩個蜂窩性組織炎的病人
第一個情況非常輕微
假使在平常日我一定會叫他回家服用抗生素
頂多日後再到門診追蹤病況就好了
但因為過年期間病人擔心萬一後來有變化會找不到醫生
所以我也就很阿沙力地把他收進來住院
收住院並不是口頭說說就好這麼輕鬆簡單的事
一旦決定開床讓病人住進來
接下來就是問詳細病情跟家族病史、寫住院病歷、開立醫囑等等的工作
一整套忙下來一、兩個小時跑不掉
但我的原則是假如病人有住院的indication而我們家也有床
絕對不可能為了怕麻煩而拒絕或刻意把病情講得很簡單力勸返家
第二個的情況比較複雜
不只因為病人本身有糖尿病而且血糖控制得很差
還包括他的所謂蜂窩性組織炎整個看起來就怪怪的
顏色已經不是一般淺層軟組織感染的紅或頂多紫
而是詭異的暗黑色代表可能深及骨頭了
我問了一下得知病人在過年之前就曾在門診看過非本科的某位主治醫師
當時已開了抗生素給他
但在有服藥的狀況下病情還是一直擴展
我皺了皺眉
這個病人顯然比第一個病人更需要住院
不過我卻不敢收
不是因為怕事想把病人推掉放任他自生自滅
而是我預估這個病人的病況光打抗生素打不下來
在不久的將來很可能需要外科清創手術的介入
假設病人收回去
那麼就算在我接下來值班的幾個小時內不出事
也絕對會害到後面值班的其他同事
因為這種複雜清創我們吃不下來勢必照會外科同事
而病人一旦住進皮膚科病房
要找外科醫師來並不會比讓他留在外科急診或直接住進外科病房容易
(這是我們科過去過年期間曾發生過的慘痛經驗
本來以為是一般的蜂窩性組織炎結果後來搞到要鋸腿
如果是一般日子大可發急照會趕快請外科醫師來幫忙
但過年人力吃緊這種非自己家病房的事順位自然會排在後面)
所以我請急診學弟先幫病人排做X光看看骨頭的變化
留字在病歷上表明因病人有surgical indication所以我們不方便收
然後請他們繼續打抗生素並照會外科醫師
我的如意算盤打的是
既然這個病人本來就看過他們家的主治醫師了
(醫界有個不成文規定就是除非後來有什麼異動
否則病人會順理成章地由他第一個看的醫師來負責)
實際病況又需要住院
就算他們判斷短期內不必開刀
收進去住院也算好床
(所謂好床就是從入院到出院一切smooth不會出什麼ㄘㄟˊ)
該科理論上完全沒有拒絕的道理
隔早下班交接前我再到急診閒晃看有沒有菜
(我們都稱到急診收病人住院叫「買菜」)
卻意外發現那個爛腳病人居然還躺在急診沒人要收
負責他的急診學弟說外科醫師確實有來看過
但表示此病人只需要打抗生素就好了沒有開刀的必要
所以他建議由皮膚科病房來收就好了
我聽了又驚又怒
驚的是
那位來看照會的醫師輩份比我高經驗比我多
所以或許他說的是對的
是我自己太小題大作把事情想得太嚴重
不過即使被這麼直接地反駁了
那當下我還是無法相信那隻發黑的腳只是一般感染
也不可能就這樣被說服而把病人收上去
怒的是
就算病人只需要打抗生素不需要開刀
再怎麼說他當初門診也是看你們家主治醫師啊
就把他收上去打打針是會怎麼樣？
我敢講自己不是怕麻煩才在這裡說風涼話
前一天同時看兩床病人
另一床我是二話不說就開了床再自己上去接
再多一床對我來講根本沒差
問題是這個病人我真的不覺得收到皮膚科會對他比較好
而且就我所知
病人收上去也不會是學長親自接而是會由比較junior的住院醫師負責
難道他是愛護學弟妹不想增加他們的loading？
後來的故事就不說了
總之
我沒有看錯
在打了幾天抗生素後這個病人的確還是進了開刀房
每次想起這件讓我有些自責的事
(我自責於沒有堅持己見
但難道我要直接打電話跟學長嗆說你看錯了這個病人絕對該由你們家來收嗎？)
心裡就充滿疑惑
因為我不知道要如何解讀那位照會醫師不把病人收上去的決定
是他發自內心認為病人在現在跟將來都沒有開刀的可能
還是明知病人有這個必要
卻因為想輕輕鬆鬆把這個班值完反正之後出狀況會由別人接手
就視而不見地狠心加以拒絕？
如果是前者
我會很驚訝住院醫師都當這麼久了還沒有警覺性
如果是後者
我同樣會很驚訝這個人竟如此沒有責任感跟同情心
近日發生的大法官提名烏龍跟上面類似
十五年前阿輝伯到母校康乃爾大學曾以「民之所欲長在我心」為題演講
這句話確實是所有上位者應該努力企及的目標
問題是提名出包所曝露出來的不僅只是高官們沒把民意當回事
甚至是他們根本不了解人民真正的心聲與感受
馬總統直到消息見報才知邵燕玲是恐龍法官
是無知
賴院長明知邵惹出的風波卻低估民意反彈
是無心
無知跟無心要我選一個都已經很難選了
更何況是兩者一起來
真的硬要比的話
我認為無知勉強比無心值得原諒
因為無知還可以靠努力來補足
而缺乏道德感或判別是非的無心卻是本性難移
不過既然當上senior住院醫師或萬人之上的領導者
無知已經不能拿來當作犯錯的藉口
因為無論是生命健康跟人民社稷的福祉
都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給你機會
誰會願意讓一個缺乏專業能力的人來醫治或領航？
至於缺乏愛心跟同理心當然同樣無法接受
愚昧跟邪惡比起來
前者頂多搞砸後者卻潛藏更大的破壞力
不管無知或無心
只代表你是不適任的
或許拿單一事件來臧否一個人是有點武斷
然而由小見大、一葉知秋
後來再碰到那個學長我總是敬而遠之避免有太多交集
至於這次捅出簍子來的眾官員們
歹勢不管你們再怎麼道歉滅火
那些分數被扣掉就絕對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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