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群我倫理促進會」委託遠見民調中心做了一份「台灣信任調查」
結果最受信任的對象排名如下:
1. 家人朋友 2. 醫生 3. 同事 4. 鄰居 5. 中小學老師 6. 學者專家 7. 企業負責人 8. 縣市長
9. 基層公務員 10. 社會多數人 11. 總統 12. 警察 13. 新聞記者 14. 宗教人員 15. 檢察官
16. 法官 17. 大陸親友 18. 立委、民代 19. 外籍勞工 20. 媒體名嘴 21. 命理師

媒體引用這份數據的焦點多半在於理應主持社會正義的「檢察官」、「法官」
竟然會淪落到倒數過來比較快的名次
但這份報告曝光後該檢討的絕對不只法界人士
不要說別的
媒體自己不會汗顏嗎?
被賦予「無冕王」美名的新聞記者只排到第十三名
在談話性節目信口雌黃、嘩眾取寵的名嘴跟命理師們直接包辦倒數一、二名
對政界人物來講更是重重一擊
除了縣市長勉強擠進前段班外
總統、立委跟民代的信任度都是後段班
而警察在人民心目中顯然不再是保母而比較接近後母

不過最讓我驚訝的是此調查中
醫生居然在所有專業人士中掄元
所得信任度僅次於最親近的家人朋友

我當然感受過這份信任感
在我還是實習醫師的時候
當妙齡小姐輕解羅衫露出不輕易示人的蟹足腫
當罹患愛滋病的男孩坦承或許連他家人都不知道的性向
總是讓我既感動又慚愧
自己何德何能可以讓病人另眼看待呢?
後來我才逐漸明白
是那身白袍所代表的專業跟無私
撐起了民眾對我們的信任
隨著臨床經驗和專科知識的增加
我開始習慣也不再因這個身份被賦予的期望而感到心虛
不過我從來沒有忘記那份最初的感動
盡力幫助患者脫離病痛、給予最溫暖的關懷
是我回饋這份信任唯一也最好的方式

既然如此
我又為什麼要為醫生拿下信任度第二名而感到吃驚呢?
原因是同一天報上登了另一則很諷刺的新聞:
「有骨科醫師和業者勾結,涉嫌以台製『骨水泥』假冒法國進口貨,賺取一件5000~10000元的回扣」
交保醫師名單裡赫然出現了熟悉的名字!
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在醫界醜聞中看到認識的學長、同學甚至老師了
雖然很多案子甄審至今尚未定案
但這些負面新聞對醫師形象儼然已經造成重創
然而被挖出來的恐怕只是冰山一角
醫德的崩解淪喪始終未曾止歇
廠商提供贊助跟招待到底界限在哪裡一直惹人非議
收病家紅包這種令我極度不齒、猶如劫舍的行為仍然在發生
愈來愈多同業不分科別前仆後繼投入較賺錢的自費項目:減肥、植髮、雷射、整型
醫美診所一間接一間地開而醫生也變得愈來愈像披著白袍的生意人
站在病人的角度
我還真不知道為什麼要繼續尊重跟信任這些「醫生」?
我要如何再相信他們的建議跟決策是完全出自專業和善意
而非基於中飽私囊的利益考量?

縱使大部份的醫生都僅守本份
自由市場中卻往往是劣幣驅逐良幣
眾多好醫生懸壺濟世長久累積下來的社會信任感
可以因為幾粒老鼠屎的胡作非為輕易瓦解
或許遠見這份調查顯示醫生仍然享有極高的信任度
我在臨床上獲得的感受卻非如此
有愈來愈多人是抱著懷疑的預設立場來看診
面對這種隨時要挑妳毛病的病患我都會解釋得很沒力
後來就學會乾脆能少說就少說免得多說多錯
而近年來一旦發生醫療糾紛
病家總是獅子大開口賠償金喊得老高
再不然也要來個抬棺抗議灑冥紙之類搞臭你名聲
簡直就是把醫生當成無惡不作的壞人
少數人讓咱們寶貴的信用破產
結果卻要全體醫師來擔
無論對醫生或病人來講都太不公平了
倘若以後病人全帶著敵意來看病
誰還願意挖心掏肺地來醫治他們?

得知醫生在信任排行榜上仍然數一數二
我還是挺欣慰的
不過這個高興只有一下下
因為這份信任的背後
是對醫界更高的道德期待跟專業要求
它代表的不僅僅是肯定
還有醫界同仁必須實踐的沈重社會責任
現今的社會之所以充斥著「君不君、臣不臣」的亂象
正是太多人滿腦子只想著要怎樣利用高位及權勢圖私利
而不是謀全民之福
每次一到選舉我總會很感慨地想起林肯的故事
1864年美國仍因內戰而分裂
當林肯連任競選總統成功的那一晚
並沒有像一般勝選人那樣慶祝狂歡
而是虔誠地跪在美國地圖前禱告
請求神賜給他謙卑治國的智慧
這份懾人的胸襟與氣度
對比起台灣政客為勝選無所不用其極的嘴臉
後者攀上高位究竟是想做事還是想作秀、是要付出還是要收穫
根本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否則這些人的社會信任度怎會低到夾在大陸親友跟外籍勞工之間呢?

信任度排名不只是一份茶餘飯後拿來消遣的報告
所有榜上有名的專業團體都該虛心檢討
信任度低落的原因是什麼、要如何改善?
如果有幸得到民眾的信任
則應該珍惜這份恩寵並憑藉著它做出更多有利社會的事
一連串恐龍判決讓法界人士信用一夕破產的例子殷鑑不遠
一旦失去全體民眾的信任
要贏回來決不是一時三刻辦得到的事
醫界前輩替我們在台灣社會立下很多典範
他們遺留下來的不只是知識經驗的傳承
還有台灣民眾堅定不移的信任
我期許醫界同仁跟自己是誠惶誠恐地接下這份重擔
努力將它發揚光大
不要成為狐假虎威的害群之馬
披上白袍卻專門做嘩眾取寵、濫權貪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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