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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大醫學系一屆就130幾個人
不分班
上大堂課時全班擠在一起倒也熱鬧
不點名的話誰翹課沒來根本沒人知道
不過實驗課因為空間、器材、人力(助教)都有限
非得施行小班制不可
所以大一上學期的實驗課-如普通生物學、普通化學-是把全班拆開來上
即除以三後尾數為0、1跟2的三組

這樣無心且看似公平的分組方式
其實決定了很多人後來的命運

在剛升上大學、同學不認識幾個(高中一班裡頭能考上台大醫科的人並不多啊通常有一個就要放鞭炮了)、急需認同感的關鍵時刻
潛意識裡大家都鴨子划水努力地搜尋未來的好朋友跟男/女朋友
扣掉私下約出來的課外活動時間
互動最多的就是實驗課了
(大堂課都嘛是下課鐘一打便就地解散沒啥搞頭)
整整一學期每個禮拜碰面時間至少多了好幾個小時
而且中間四處走動聊天打屁的機會頗多
這肥沃土壤讓友情跟愛情的種子得以萌芽
現在回憶起來
我居然還鮮明地記得幾個當年同組的同學
跟一些已經編入「我愉快的大學生活:大一篇」的有趣畫面

像是我與另一位下午也要去上實驗課的男同學在校園巧遇
兩個人中間空檔都閒閒沒事做也沒地方去
就決定一起到舊圖書館(那時新圖還未開)待一下打發時間
雖然後來跟他變成非常非常要好的朋友
那時卻是極端不熟而且覺得一同出入恐怕別人會誤會
所以整段時間是戰戰兢兢的
結果他大爺卻居然可以在圖書館睡著還流了一桌口水
眼看著上課時間快到了
我陷入要不要叫醒他的焦慮
絕對不能把人家留在這裡讓他遲到
但叫了那場面肯定尷尬到不行……
印象中我最後還是心一橫把他給吵起來
然後我這後來的好朋友
便帶者沒擦乾淨的口水漬以及一臉紅通通的壓痕
跟我一起走向實驗教室所在的思亮館

另一件事跟實驗課間接相關
某天一位女同學載我去上英文課
(大一很多課可以自選
台大學生各科系太多再加上我選的都是冷門老師
[一直以來我的個性就是這樣啊懶得跟別人搶]
所以通常會碰到醫學系同學的機率很低
像英文課總共也就我跟那個女生是醫學系的
至於為什麼要給她載呢?
啊本姑娘就不會騎腳踏車嘛
本來想說腳程快一點也不一定非要靠鐵馬不可
不過那節英文課跟上一節普生課的教室實在距離太遠
幾乎是從台大的這頭跨到另一頭
只好請別人載)
路上碰到另一組的某位男同學也騎著腳踏車趕著要去思亮館上實驗課
他穿著沒扣的雪白實驗衣咧口笑著跟我們打招呼
迎著的風讓那白袍衣襬在空中翻飛飄揚……
我跟女同學都看呆了
隔了幾秒才回過神來互看一眼讚道:「好帥啊。」
數年後也成為好朋友的我們再聊起這件事
仍舊歷歷如昨日才剛發生一樣
怪的是我後來再沒覺得那位男同學帥過(他明明是可愛型)

天哪老人就是這樣嗎
一旦講起古來一個開場白也可以扯這麼久
我這篇要講的完全是另外一個話題:「生育」
「生育」就像當年的實驗課一樣
把我跟同齡朋友一分為三:沒人作伙生、生不出來、不能再生

從來就不是愛小孩的人
所以對於找不到精子供應者這件事
我並沒有太過焦慮
但相對來講
我也從來沒打定主意不生小孩
(竊以為母愛跟養育小孩的能力是世界上少數絕對可以船到橋頭自然直的事)
所謂「當過母親生命才能完整」的論調
我是贊同的
尤其在看過龍應台的「孩子你慢慢來」之後
(可參考看了決定這輩子一定要生小孩的書)
我開始覺得放著卵子不用是種浪費

真的很羨慕男人
可以等到七老八十再決定自己要不要當爸爸都不嫌遲
女人的生育能力有賞味期限
眼看著生物自然週期的警鐘就要響起
心情很難不變得像在跳樓大拍賣時聽到老板猛喊:「最後折扣囉要買要快不買就沒了!」
隨著群情激憤而很想不理性地給他敗下去
製造生命當然不像拎個垃圾回家這麼單純
明知要擔負很多責任、會帶來很多麻煩
卻又害怕再拖下去以後要生都生不出來
不過對我們這些「孩子的爸」候選者還從缺的人來說
生與不生並非操之在己
同屬這組的朋友們
積極點的已經動腦要儲存卵子、篩選sperm donor
消極點的(像我)則三天兩頭就要把累積起來的不安出清避免它在心頭氾濫成災
然後再甩甩頭假裝不受威脅地繼續往生育期限的終點站邁進

即便找得到對象
我卻有著莫名的信心(或說莫名的自暴自棄)
自己會落入想生、可以生、但生不出來的那組
(我這輩子只有唸書順利其他的都不行這樣就叫公平吧)

從小被教育「努力必成功」、「流汗播種者必歡呼收割」、「要怎麼收穫先那麼栽」
面對殘酷的大自然法則而且成為失敗者
真是太大的打擊
雖然朋友裡升級為新科爸媽的比例愈來愈高
還是有些人結婚多年就是肚皮沒動靜
不熟的當然我們也不會多問
就鄉愿點當他們沈浸於兩人世界不想被打擾
但熟一點、知道夫妻正努力做人卻革命尚未成功的
難免跟著心急
像我們全家都好希望姐姐趕快生一個可愛的混血寶寶
(我肖想到連作夢都夢到她懷孕咧)
卻也只能隔著大半個地球在心頭暗自默禱

不孕者除了心裡煎熬
(每次月經來潮就一陣沮喪、做愛變按表操課情趣全失)
還得承擔來自長輩、親朋好友的各方壓力
(自以為是關心的詢問跟數落、別人一個接一個生的對比)
一旦求助於生殖醫學則會再加上生理折騰
時時跑醫院、打針
任憑荷爾蒙造成的腫脹、噁心甚至腹水在身上發生
看了連旁觀者我都於心不忍
難道不能很灑脫地挌下一句:「生不出來就算了!」
畢竟當頂客族也有頂客族的自由跟幸福啊
但說實在的有多少人是真的在心甘情願下自主選擇不生小孩?
求而不得後才接受無子嗣的宿命
即使再如何享受也難免有那麼點遺憾與不甘心

前陣子頭一次聽朋友聊起「結紮」
腦子裡像響起第一記春雷
提醒我
原來已經落後到如此無可救藥
好不容易才接受原來自己不再是小孩老到可以生寶寶了
還沒機會去嘗試說
沒想到同年齡的人卻已進化至「生到不要生」的階段
諸如此類的話題倘若被不孕者聽到
豈不像在非洲飢民面前嚷嚷著要減肥
會不會太諷刺也也太殘忍了一點?
但想想
這實在也是個很實際的問題耶
如果都已經生到兩個以上而且男、女皆有
未來也沒有結束婚姻另組家庭的考量
「結紮」的確是維持正常性生活無後顧之憂的當務之急
免得哪天自陷於「留與不留」的困境

一旦雙方有結紮共識
下一個問題便是:那誰去動這個手術?
無論就哪方面來說
我都找不到該由女生出馬的理由
男性結紮侵入性低(不會進到骨盆腔)又相對可逆
所以除非最後一胎剛好剖腹產而順便結紮掉
否則由老公接受手術完全理所當然
抽籤、猜拳、黑白配這一套完全可免
偏偏男人對於「因生殖相關因素求醫」有著莫名恐懼
不管是生不出來要檢查生殖能力
或生夠本了要去除生殖能力
要他們上醫院那腳上像是掛了千金錘怎樣都抬不起來
不曉得是覺得在醫護人員面前露雞雞很丟臉
(也不過就是褲子一脫是有那麼為難嗎?
咱們女生因各式各樣的原因反覆做內診
難堪地張開腿又被鴨嘴鉗撐不是更慘?)
還是生殖能力被質疑或喀嚓有損男性雄風
總之明明是何情何理的事
搞到後來卻變成爽快答應、從容就義者還得給他按個讚

實驗課被分到哪一組
並不影響大家受教育跟學習的權利
我想人生的分組也是如此
要細究其中酸甜苦辣自是截然不同
但談不上什麼絕對的優劣輸贏
如果一直待在現在這組或頂多跑到第二組
我就一輩子無法品嚐當母親的喜悅跟辛苦了
可同樣的
第三組又如何體會始終膝下無子的輕鬆跟遺憾?
坦然接受這專屬於我的人生課表
才能make the most of 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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