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在走什麼狗屎運
最近居然一連被兩位阿伯病人稱讚
「妳台語講得真好!」

自出江湖走跳以來
三不五時就會被誤認為外省人、歸國華僑
據說是本人口音很給它字正腔圓
(畢竟小時了了的年代常參加朗誦比賽)
開口講台語則只有被羞辱的份
在台北市生活即使完全不會台語也不至於有什麼困擾
但看病問診總是難免碰到一進來就劈哩叭啦一口流利台語的阿公阿嬤
每次努力用彆腳台語跟他們溝通
對方往往會立刻切換成同樣彆腳的國語
擺明了體恤我台語太爛也順便展現自己國語嘛欸通唷
頓時間場面變得很詭異--
明明不太會講台語的醫生硬要講台語
不太會講國語的病人又硬要講國語
啊兩個人是在比爛嗎為什麼非要選不擅長的語言不可?
為了打破僵局便於溝通
我只好說:「阿公哩嗊台語嘸要緊啦,哇係嗊袜輪轉,但係聽唔啦。」
然後視對方程度再決定我是要說國語還是繼續跟台語奮戰

爸媽說在還沒上幼稚園以前
我的台語其實是很流利的
因為小時候給樓下鄰居阿嬤帶
耳濡目染之下台語甚至一度講得比國語還好
(不過那麼小的事實在記不得了如果說我曾經會跳火圈也沒得懷疑)
開始上學之後由於學校裡完全不講台語
家裡爸媽也都跟我們說國語
只有阿公阿嬤偶爾來時才會用
就漸漸遺忘了

我那個年代是沒有講台語就要被老師懲罰那樣糟
但台語確實一度被歸為粗俗、不入流的語言
印象中只有嚼檳榔穿藍白拖穿花襯衫的流氓會一口台語
是一直要到戒嚴解除後很久黨外勢力逐漸壯大
台語和台客文化才翻身成為顯學
這個時候要再把台語撿回來已經太遲
而且我光是唸書應付考試都來不及了
語言方面只覺得英文重要
升大學那年還補了一個暑假日文
至於台語嘛仗著自己也還算會講會聽
比那些「幾固貢嘛袜樣話」的外省朋友強太多了
(我覺得這樣好慘因為太多笑話要用台語講才有味道)
根本也沒想再去加強

在臨床醫療上溝通非常重要
醫生必須要能全盤了解病人想表達的
然後再用病人能理解的方式把資訊傳達給他們
這樣診斷跟治療才不會打折扣
而由於醫學用語跟日常聊天畢竟不太相同
醫學生時代很多名詞都是直接學英文
所以即使用最最熟悉的國語來看病
我一開始都會覺得卡卡頓頓的
何況是台語
台大老師們好心開了「醫用台語」的課
召集各科台語夠強的主治醫師來教我們相關用語要怎麼用台語說
不過由於課程是像社團活動般辦在晚上任大家自由參加
懶惰的我一堂都沒上過
只好還是抱著船到橋頭自然直的心態
硬著頭皮去應付那些只會講台語的病人

其實在語系相對單純的台彎
雞同鴨講的情況已經好很多了
我去哈佛見習的時候
發現大醫院為了讓不同文化、語言的病人也能順利看病
甚至還備有經過專業訓練的翻譯人員
隨時on call以維持醫療過程的順利進行
比起英語跟廣東話的天差地遠
我的國語式台語還算勉強欸通啦
但仍舊會鬧笑話就是了……
最常見的狀況是我明明很認真在講
嚴重發音錯誤卻讓病人或跟診護士噗哧一笑
再不然就是講到一半實在ㄍㄧㄥ不下去只好把一兩個字轉成國語
然後不動聲色轉回來以為沒人會發現
但有些不曉得是好心還是不識相的病人會直接說:「醫生妳不會講就講國語沒關係啦。」
讓截至上一秒還在得意自己講很順的我頗感挫折
萬一病人是百分之百台語掛沒辦法用國語偷渡
我會往外求援
聽不懂跟不會說的就直接問跟診小姐
連她都不會就比手劃腳或寫字

對身為台灣人卻無法講出輪轉的台灣話
我多多少少還是有點自卑
尤其在面對親戚長輩時
總覺破台語像少條胳膊、少條腿似的
是個愧對祖先很糟的缺陷
所以當病人居然出言讚許這個我一向以來的弱項
那就像在國內總是考不及格的台灣小留學生到國外變數學天才一樣
驚喜之餘還暗想「說不定我是現在才遇到伯樂啊」~~
我不解明明就講得不流利啊怎麼說我講得好?
阿伯病人說
是因為我很年輕(所以預期大概不會講台語吧)
結果講出來的台語居然可以沒什麼腔(畢竟還是被樓下阿嬤教出來的腔有打好基礎)
讓他感到很驚訝
哈哈哈這下子我整個自信滿滿
一路嗨到晚上睡前還在回味這個意外的讚美

既然說到醫用台語
我再來貢獻一個醫用外省話
話說健保門診中心的病人平均年齡偏高
八、九十歲很常見
六、七十歲算壯年
五十歲以下整個清新啊
畢竟我國語還是比台語好很多
所以老伯伯一進來如果是外省掛的
我心情上會比碰到本省掛的輕鬆一點
但沒想到仍舊可能被每個字都懂的國語給難倒
比方說大家知道「繡球風」是啥嗎?
其實以前在台大跟診也聽病人講過
久沒用就又忘了
解答是--陰囊濕疹
可能是取那裡長得像繡球癢起來像有陣風吹過的典故吧
還真是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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