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a's Blog

這則洪浩雲醫師日前在臉書的貼文引起了軒然大波

裡頭指涉的是珣珣媽獲頒「慈馨媽媽」獎一事

之所以冒出「把自己女兒搞成癱瘓」這句

是因出事之際珣珣坐前座又沒有使用安全座椅

如果當時媽媽有遵守交通法規

即使同樣出車禍

傷害也勢必降低很多

而洪醫師質疑既然女兒的重殘有一部份是她造成

珣珣媽有何等資格獲獎？

還舉例：「如果我哪天喝醉回家把老媽打成全殘，然後每天細心照顧她，是不是就可以獲孝行楷模？」

在接下來的留言跟回應中

甚至出現了珣珣父母買房時指定要坪數最大「可見捐款支持者貢獻良多」的說法

雖然沒說得很白

但顯然看在洪浩雲眼裡

珣珣家長先是因疏忽導致女兒受傷再藉其癱瘓博取同情和名利

此行徑別說得獎了應該受到譴責才是

洪醫師向來自詡為「醫界的黑暗騎士」

關心社會時事並勇於揭發他認為的不公不義

這態度值得鼓勵

畢竟身為國家裡智識金字塔頂端的族群之一

醫者只埋首學術和臨床全然不問世事絕非民眾之福

但他這回的發言值得商確之處太多

忝為他的學姐

我忍不住想分享一下個人看法

父母對子女的愛和子女反哺之心是無法相提並論的

「久病床前無孝子」的範例很多

但為人父母者卻鮮少棄傷、病、殘的下一代於不顧

這次母親節前夕

透過電視新聞專題報導我就看到許多讓人為之動容的真實故事

有妻子癌逝靠打零工照顧雙胞胎女兒的單親爸爸

有隔代教養十多年來風雨無阻接送愛孫的農家阿嬤

有把屎把尿替腦麻兒復健卻始終等不到一句「媽媽我愛妳」的堅強母親

這些人沒有怨言也不求回報地為兒孫付出

所肩負的壓力、艱辛和苦痛

我相信不會亞於珣珣媽

然而因為他們不懂得上臉書分享、集氣

沒有資源和餘力把自己的心路歷程記錄下來

所以這些同樣偉大的家長和同樣感人的故事默默無聞

也難以得到獎項表揚與媒體青睞

這社會上不幸的家庭和偉大的母親何其多

珣珣媽未必是最適合獲得「慈馨媽媽」頭銜的人選

但此類獎項的立意本來就是鼓勵性質

是要讓社會大眾透過這些典範看到正面的力量

不代表得獎者就一定最無私、最偉大

也不代表其他遺珠就比較不辛苦、不值得敬佩

事實上

對所有得獎者而言此榮譽頂多是錦上添花

並不是著眼於要拿獎或沽名釣譽而犧牲奉獻

也不會因為拿到獎了就停止付出

對沒得獎者來說未獲認可也不至於是天大打擊

畢竟他們本來就是心甘情願、不求名利地在做所有的事啊

既然此獎的精神意義遠大於實質意義

(有沒有獎金我不清楚但即使有也很少吧)

頒給誰或不頒給誰也沒有侵害或排擠到大眾權益

所以

即使洪浩雲醫師覺得有其他人更有資格拿獎比方說他媽媽

珣珣媽的獲獎也實在稱不上不公不義

人家確實一路陪著女兒對抗病痛

並沒有人前當慈母人後翹腳吃香喝辣不顧小孩死活

據她說當初也非自己主動爭取這個獎

而是嘉義市脊髓損傷協會代為提名而她婉拒多次未果

最後經過評審甄選通過才獲獎

是否實至名歸各人有各人的解讀

但我認為將慈馨獎頒給她並不具爭議性

就只反映了名氣確實讓人的努力更容易被看到罷了

除了正義感過度氾濫外

這篇貼文讓我最反感的地方在於用辭太尖酸刻薄

「把自己女兒搞成癱瘓」是何等殘酷的指控

虎毒不食子

沒有任何心理正常的父母會去刻意傷害自己的孩子

洪浩雲自己是外科醫師

對目前層出不窮的醫療糾紛即使沒親身經歷也該時有耳聞

怎麼會不知道「過失」(應注意、能注意而不注意)跟「故意」的差別呢？

當然如果當時珣珣媽小心謹慎一點

不顧女兒哭鬧堅持要她坐後座且使用安全座椅

珣珣現在可能還是活蹦亂跳的小女孩一名

但無論如何珣珣媽都不是直接扼殺女兒健康和幸福的兇手

也不需要去擔這個罪名

可以的話任何父母皆會寧可代子女承擔所有苦痛

即使珣珣媽有錯

眼睜睜看著自己女兒受苦已經是最大的懲罰

再落井下石說她故意搞癱女兒真是叫人情何以堪

我很想問問洪醫師跟那些附和他珣珣媽是咎由自取的網友們

難道他們這輩子就沒有一時疏忽或貪圖方便

而做出可能危害己身或他人安全的事嗎？

就拿我自己來說

貪快闖紅/黃燈、穿越馬路、邊走路邊看手機etc.

這些有可能置自己於險境的行為我常做也不覺得有何不妥

然而一旦發生什麼意外

按照洪浩雲跟網友們的邏輯

自然也是嫌命太長自找的完全不值得同情

我想當時珣珣媽也是基於「不會那麼衰啦」的僥倖心態

才讓心愛的女兒坐到副駕駛座

而她們真的就是那麼衰於是幸福和樂的家庭一夕破碎

悲劇往往都是很多機率極低的事全湊在一起才發生

今天噩運沒有降臨到身上往往不是我們真的夠小心

純粹只是比較幸運而已

應該要珍惜自己的幸運而不是嘲笑別人的倒楣

有網友質疑珣珣媽怎麼可以因為女兒吵著不坐安全座椅就順著她女兒年紀那麼小又不懂得保護自己#$%^!~@#……

我想這些人一定是沒有帶過小孩吧

曾聽姐姐分享過一個人開車帶小威出門辦事的慘痛經歷

當時小威才兩、三個月大

當然是一路被綁在後座的安全座椅上沒什麼好講的

去程時還好但回程時小威開始哭鬧不休

姐姐一邊開車注意路況一邊還要分心從照後鏡不斷觀察兒子的動靜

因為實在哭太慘了她不得不暫時停靠路邊下來安撫

本來只要15分鐘的車程

這樣開開停停耗了快一個小時才終於到家

珣珣出事時3歲

一個3歲的女孩要卯起來吵鬧簡直是小惡魔

可不像襁褓小兒那樣直接綁起來耳朵摀起來就沒事了

如果珣珣媽當時趕時間又一時搞不定女兒

捨安全座椅冒險讓她坐前座我覺得是可以理解的妥協

當然事後諸葛

身為母親的一定寧可再麻煩花再多時間都堅持安全第一

不過千金難買早知道啊珣珣媽有承認自己的疏忽並深深自責

我們是不是也能夠有點同理心呢？

至於洪醫師後來加碼爆料的「拿捐款去買大房子」

乍聽惹人反感但沒提出真憑實據

事後珣珣媽也澄清他們從未接受捐款

房子是憑己力購買而選大坪數也是為了方便珣珣出入

若洪醫師真有珣爸珣媽拿捐款買房子的証據就請拿出來打他們臉

否則未經查證就放話著實不該

但關於這部份的爭端其實我覺得洪浩雲從頭到尾就站不住腳

即便珣珣媽有接受捐款也確實拿了一部份去買房

只要珣珣有住在裡頭也享受到因而帶來的舒適便利

又有什麼不對呢？

事情發展到這裡

洪浩雲所攻擊的點已經從他自己宣稱的「未恰當使用安全座椅」

擴及到暗示這對父母是刻意消費女兒的不幸並由此圖利

但後面這個說法截至目前為止頂多是欲加之罪並無所本

別說就事論事了

他根本像跟這個家庭有仇一樣看到一點影子便開槍

這

就是他所定義的伸張正義嗎？

我認同洪浩雲醫師這次提出的部份概念

天下父母為兒女所付出的苦心勞力皆不遜於珣珣媽

獎只頒給看起來比較可憐或媒體曝光度比較高的對象有失公允

尤其珣珣之所以遭逢不幸有一部份其實得歸咎於母親當時的疏忽

珣珣媽因為本來就該做的事、就該承擔的責任而獲獎

確實有些諷刺

然而一樣是表達反感跟宣導兒童使用安全座椅

洪醫師有太多更溫和、更精確、更不會模糊焦點的作法

他可以直接向嘉義市政府抗議獲獎名單不公並薦舉他認為更適合的人選

他可以點出珣珣媽當年的疏忽跟怎麼做會更好而不只是丟一句「搞癱自己女兒」

他可以提出珣珣父母誆騙善款卻挪作它用的証據讓社會大眾認清其真面目不再受騙……

我認為真正有理想的正義之士不該只是看不爽膽敢大聲講出來而已

應該還要能夠循傷害最小且最有效益的途徑去試圖改變現狀

但這回洪浩雲卻選擇用偏激和尖酸的言語來表述

話放完了後續也未提出對有助於珣珣跟社會公義的建言只像在發洩情緒

以致於本來能引發當事人(珣珣父母)和旁人反思的論點

被淹沒在因此而掀起的陣陣煙硝中

從洪浩雲醫師的字裡行間

看得出來他很為自己身為一個「外科醫師」而驕傲

醫者的驕傲

絕對不在於我們夠聰明考得上醫學系而別人考不到

也不在於我們懂得比別人多、想得比別人快、看得比別人透徹

而該來自於我們有足夠的知識和訓練來改善或治癒病人的苦痛

伴隨著這份驕傲而來的必然是謙虛

既然我們有能力代替上帝之手左右病痛和生死

就更應該要具備人飢己飢、人溺己溺的慈悲之心

今天躺在手術檯上的不管是個大善人或大惡人都一樣

只要是一條命我們就得救

面對這社會上的不公不義亦是如此

不該鄉愿、同流合汙或自掃門前雪

但在針砭時弊、替天行道的同時也不能忘了設身處地

即使面對的是個罪證確鑿的罪人

收拾殘局、援助受害者和試圖糾正感化也永遠優先於一腳把他給踹死

我承認在這件事爆發以前對珣珣受傷的來龍去脈所知甚少

到目前為止能搜集到的資料也很片面

歡迎如果有更清楚詳情的讀者提供資訊供我參酌檢討

然而不夠了解全局的自知讓我更加小心謹慎

在看待兩造說法時採取無罪推論原則

假設珣珣媽的出發點是善的只是太無知、太愛作秀

假設洪醫師的出發點也是善的只是太直、太情緒化

怎麼就不能理性平和地好好溝通協調

讓大家的一片好意化為更正面的力量呢？

「自由，自由，多少的罪惡假汝之名而行！」

少掉慈悲的正義又何嘗不可怕？

我不挺珣珣媽也對洪醫師這個人沒意見

但肯定不支持缺乏慈悲心的假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