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a's Blog

不結伴
是因為單純喜歡獨自一人
還是因為不喜歡結伴時的拖泥帶水？

國中一、二年級的摯友是個極度頻尿的女生
順從女生該玩洋娃娃、男生該玩汽車無敵鐵金剛的社會期待
女孩子從小就被教育成要有幾個能交換日記、睡在一起的手帕交
手帕交的意思是做什麼都要膩在一起
義無反顧不問理由沒有拒絕的餘地
所以頻尿摯友總是要我每節下課陪她去上廁所
一天下來她可以去個五、六次
其中我自己真的有需要上的大概不到兩次
明明廁所就離教室很近
我們是唸二班
廁所是緊臨著一班
根本沒有所謂安全性的顧慮
真的發生什麼事妳大叫一定聽得到
如果真要發生來不及叫的事
抓個人在門口等也於事無補
老師都教我們上廁所儘量不要獨行
但對我來說所有規矩都有因時因地制宜的調整空間
我開始抗拒這種每節下課都得陪她跑廁所的宿命
畢竟我也有我自己想做的事啊
下課就那麼短短十分鐘
陪她上廁所便耗掉快一半的時間
第一次說不陪她去的時候
摯友臉上驚訝但來不及發怒的表情像在控訴：陪女朋友去廁所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妳以為還能討價還價嗎？
但她笑著接受了
面對我後來層不出窮而且愈來愈理直氣壯的藉口
她起初還試著凹我然後節節敗退
我們的友誼淡了
不曉得是不是某人不陪某人上廁所種下的果
但在那之後
我就再沒有那種手牽手、裙帶相傍的同性密友了

後來建構的友誼不是不深
只是沒那麼緊迫黏膩
每次聽到別的女生吆喝著一起逛街、吃飯、看電影
總讓我不解地試著揣摩這種團體活動背後的意義
我猜想除了慣性之外
結伴應該還有一些額外的附加價值和實用性
比方說見證跟分享
比方說吃到一盤好菜或看見一方美景身旁總得有人附和你的讚嘆才顯得真實
但除此之外呢
結伴從來就是麻煩比方便多
逛街尤是
我很受不了那種互相牽就的妳等我、我等妳
妳試穿出來我評論、我試穿出來妳評論
想了就倒胃口
運動尤是
游多快、游多久全由自己作主
切斷所有input宛若回到母親的子宮
於羊水的撫觸中酣睡……
我是如此自溺地沈醉於獨處的自閉中
甚至我會故意跑到人來人往的台北車站街道上以緩慢步伐逆向行走
任孤立感爬到頂峰然後很變態地微笑品嚐

一向不寫行事例
我手上卻有張無形清單
羅列今日何時何地會碰上哪些人產生哪些交集
對於所有不在單子上、打破我封閉世界的冒失入侵者
─不管是路邊發傳單的、蓄意搭訕的、突然響起的電話鈴或莫名奇妙的簡訊─
一律皺眉相向、怒目而視
罪名是破壞了我刻意經營的荒蕪
好個罪無可赦！
能夠在團體中發光發熱是一種能力
年輕一些的我也曾經羨慕那些天生的領導者
並為自己的孤僻不擅交際感到困擾與自卑
然而安於獨處、甘於寂寞又難道不是一種天賦？
我認識過一種人
他需要朋友的吹捧認可不下於吸血鬼需要鮮血
他營造出一種人緣奇佳、朋友圍繞的假象
但大多都是有樂同享有難不會同擔的酒肉朋友
他無法忍受獨處
獨處讓他有種被遺棄孤立的感覺
但人終究是獨處的時候多啊
“醫龍”裡的反派角色霧島說過一句大意是這樣的話：人生來跟死去不都是一個人嗎？
觀眾若一心一意沈醉於歌頌團隊力量大的劇情中
很容易太快否定這個真理
其實樂於跟不樂於結伴是一個spectrum上的不同落點
只要不是毫無彈性地非怎麼樣不可
一個人、兩個人還是一拖拉庫人
你高興就好、事情辦得成就好

我也不至是個毫無節制的不結伴者
在變換的時間、場合、心情下偶爾會需要伴
但是結伴是要給彼此加分的
而不是單方向的輸出
所以伴很難找
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