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a's Blog

右邊額頭接近髮際處有道疤
淡淡的極不明顯
連我自己都是近幾年化妝才意識到它的存在
遑論外人
疤痕顯然是過去某件意外的遺跡
這陣子我靜下心試著回想它的由來
卻嗅不著任何蛛絲馬跡
沒有畫面沒有感覺沒有影子
什麼都沒有

這有點可怕
像得了失憶症
看到結果但中間過程全部跳過

悶了好些日子
昨天趁打電話回家忍不住向媽媽詢問
「唷，」她在話筒那頭笑得很開心，我就知道這件事問她一定有答案。「那是妳小時候在孔廟跌倒受傷的。」
「是嗎？」我腦中浮起一個畫面，畫面裡年輕版的阿公站在我右後方，「在孔廟跌倒我有印象，可是那次我明明是傷到左膝蓋，不是額頭。」
「那就是更小的時候。妳在孔廟跌了不只一次。」
是嘛
太小了難怪我不記得
「那時候應該流了很多血吧？」邊問我還一邊拿著鏡子研究那道疤
小孩的癒合能力比大人好得多
會留下到成人期還看得出來的疤代表當時傷得不淺
「鄰居阿姨問要不要帶去縫，但我們後來沒帶妳去。」
「純粹就美觀考量，如果當初有縫，疤痕會好看一點。」我是站在皮膚科醫師的角度發言
「有道疤也不壞啊，」媽媽安慰我，「哈利波特的額頭上不是也有道閃電形狀的疤？」

沒錯
這道疤是多出來的
它讓我本來就已經離完美很遠的臉
更加不完美
但其實我一點都不討厭它
真的
幸而有這道穿越時空而依舊存在的疤痕
於是那笨手笨腳老是跌跤的童年
不至於消散得蕩然無存
否則童年僅存的殘破記憶跟虛構的夢境何以辨別？
同樣地
每次看到右小腿前脛那個小黑點
就會想起在紐西蘭冰場租借冰鞋而受傷的那天
撫摸左手中指和無名指的疤痕
則把時光拉回住院醫師時代
人何必要為了紀念什麼而特別跑去刺青？
這些意外留下的永久印記
就已經在為生命寫歷史

有個英國研究報告指出男人臉上的疤痕可以增添魅力
此結果並不令人驚訝
雖然以下比喻有點不倫不類
但就像我喜歡真皮包包而且刮到或劃到也不怎麼心痛一樣
全新的包包美則美矣
卻沒有老包包日積月累磨出來的光澤皮質
一如養尊處優的小白臉不會吸引人
因為人與人相處不是只靠外表打分數
經歷過大風大浪的滄桑才能讓一個人豐富

沒有疤痕的人生
代表沒有冒險過、沒有受傷過、沒有痛過
這並不是種福份
而疤痕不只留在形體上
也留在心裡
雖然它們看不到
多數時也感覺不到
卻讓我更加成熟圓融
提醒我別再犯同樣的錯

不必強求無瑕的完美
也不要害怕受傷留疤
許多人事物
其實都是美在有缺陷的部份
因為那才是有故事有歷史
有血有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