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a's Blog

幾天前清晨睜開眼的那刻
看到的是媽媽探頭探腦擱在床沿的一對賊眼
(我睡雙層床上舖所以站在地面的人踮腳我會剛好看到臉)
如果是平常狀況我大概會理直氣壯地數落媽媽幹嘛這樣嚇人
當天我卻只問了一句：「妳是聽到我在哭嗎？」
因為在意識回到清明的那一刻前
自己在夢裡正哭得聲嘶力竭
那畫面真實且強烈到我確信一定真的有發出聲音
就算沒大聲哭號至少也有低吟嗚咽
以夢到而真實生活中也不小心給它執行的動作來講
「哭泣」顯然不是最糟的
(很高興已經脫離在夢裡上廁所然後結局是尿床的年紀)
我一方面慶幸能從夢裡深沈的悲傷中掙脫
另一方面仍舊為如此失態感到不好意思
連忙解釋：「我夢到都沒有人要我。」
媽媽露出一個很古怪、我解讀為「其實那不是夢欸是真的」的表情
於是我再解釋：「不是沒有男生要我啦，是你們(指家人)都不要我。」

沒人要
尤其在老了以後
真是一個很慘的狀況

前幾天我信心滿滿地跟朋友說自己很享受一個人的生活
硬抓一個人來陪搞不好還拖累我生活品質咧
她卻語重心長地跟我說
人都會寂寞
現在身邊圍繞著家人、朋友所以不覺得
等到有一天家人不在了、朋友也各自有家庭
終舊還是需要一個不離不棄的伴侶
然後我再想到前幾天去看阿公阿嬤
阿公聽力完全喪失、走路一不小心就會跌倒
阿嬤更早就不良於行十幾年、吃喝拉撒都要人服侍
回憶起兩位老人家在我年幼時健步如飛的硬朗模樣
只能感嘆歲月不饒人
但像阿公阿嬤這樣還有孝子我老爸三天兩頭去探望、噓寒問暖的
已經相對幸福了
大家記得莫拉克颱風肆虐時那幾位在水中載浮載沈的養老院住民吧？
新聞爆出來的那陣子
某次聚餐我跟朋友開玩笑說以後或許泡在水裡的就是我
然後下一幕是大家開始未雨綢繆地交換起高級養老院的訊息

我常說自己不怕老
但心裡所設定的老
頂多就只到五、六十歲還活蹦亂跳能上山下海的階段
總覺得那種齒牙動搖、無法獨立生活的窘態
跟我是沒有關係也不需要去煩惱的
可是青春是不可能跟著你我一輩子的啊
沒意外的話大家總有一天會成為雞皮鶴髮的老人
現在所嫌惡的嘮叨、落伍、老人味……會不自覺地纏上來
那個時候別說不讓別人討厭了
我搞不好連照鏡子都自覺面目可憎
雖說要敬老尊賢、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大家還是不得不承認
不具經濟生產力又是醫療資源主要消耗者的老人
完完全全就是社會中的弱勢族群
倘若不是有善盡孝道的子孫以及國家完備的福利政策
要享有安樂無憂的晚年是非常困難的

警覺到這點後
不管是走在路上、搭公車搭捷運
我開始注意那些不怎麼賞心悅目的中老年人
以往無聊觀賞路人絕對只挑青春美麗的
然後你會誤以為這個世界就是所看到的那樣光明美好
習慣一改才發現其實不年輕不強壯的人口遠比想像中多
無論搽脂抹粉意圖掩飾老態或放任皺紋斑點在臉上糾結
他們的存在總帶著一抹晦澀與幽暗
更觸目驚心的則是那些坐在輪椅上歪著頭病懨懨的老人
我忍不住害怕起假如哪一天也淪落到被這樣推著逛大街
還能保有多少身為「人」的尊嚴？

人活著就不可能不一天天變老
除了適度買保險、存退休金
我現在能做的是努力把健康顧好
儘量延遲生理的自然衰老
就算哪天不幸罹癌或得到其他疾病
至少有本錢好好打一場仗而不是坐以待斃
至於找個老伴或是養兒防老就得看我的運氣了
寧缺勿濫總不能路邊隨便抓一個就來組織家庭養小孩
再說古有明訓：「久病床前無孝子」
也得要有勇健的體魄才有辦法享受含飴弄孫之樂啊
更重要的是
我會時時提醒自己不要變成脾氣古怪或是一直講同一件事的囉唆老人
要不然到時候沒人要還真怨不得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