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a's Blog

身為連阿公阿嬤家也在台北的原汁原味百分百純正台北人
兒時的過年意象就是冷清到駭人的街道
尤其年夜飯吃完回家的那段車程
觸目所及是一座荒蕪的空城
有點像Will Smith主演的電影「I AM Legend」裡的場景
雖沒有大道旁雜草叢生偶爾還有鹿群躍過那麼誇張
但平時的熙來攘往燈火通明被一扇扇拉下來的鐵捲門冷酷無情地取代
那視覺與心靈上的震撼還是有的
不過近年來這種台北市式的年味是愈來愈淡了
即使是除夕這天
多半商家還是會營業到傍晚以搶奪年夜飯前的最後一攤買氣
出外圍爐流行起來後許多餐廳甚至連除夕夜都不放假
至於標榜廿四小時的便利商店跟速食業更沒理由在這天破功
而除夕過後的剩餘年假各娛樂場所與大賣場幾乎全部照常營業
於是乎過起年來除了沒報紙可看、沒健身房可去之外
與一般放假似乎沒太大不同

在當實習醫師跟住院醫師的過去五年裡
根本也沒放過一個完整的年假
Intern那年的班是用抽籤決定的
很認命地在初一那天去值了一整天的班
雖然不免有點肚爛但想到有人得值除夕夜已經要偷笑
Resident時我們科的年節值班表是大伙兒聚在一起「喬」出來的
簡單來講就是每個人出價看拿多少錢願意值班然後最低價者奪標
由不值班的人出錢給願意值班的人
反正過年在家也閒閒沒事又不願虧錢
我連續四年都搶下初二病房班然後再加後面幾天的門診班
被這樣一搞真的是一點放假的輕鬆味兒都沒有
所以在醫院工作時我喜歡過年並非為著大部份人都可以放假的那幾天
而是看在年節前後住院或開刀病人都會大幅減少的份上
若在嵌有年假的那個月值病房班工作量直接砍半
記得某年很幸運地搶到在二月當病房R2
接近除夕那幾日幾乎每到下午兩、三點都是病歷寫好晾在護理站等下班
涼得不得了

去年人在英國
莫名其妙過了個事不關己但全國沸騰的聖誕節
農曆新年則除了點看小虎隊春晚合體的表演外完全無感
(而且去年初一跟西洋情人節同一天，在英國反而比較像過到情人節)
可能是這樣的反差再加上六年來第一次不必在新年值班
我突然覺得今年的年味好濃唷
那種全民沈浸在年節氣氛中的歡欣鼓舞跟洋人過聖誕節相比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相同的地方很多
比方說好幾個月前就會開始推出應景商品刺激買氣
約一個月前就得作好不管去哪家店都會被聖誕/拜年音樂轟炸的心理準備
幾週前朋友們聊天的話題開始圍繞在放假計畫
電視上的烹飪美食節目的主題全是聖誕大餐/年夜飯
待節慶腳步真的近了則連陌生人見面都不吝惜說一句「聖誕/新年快樂」……
不同文化背景卻同樣發展出這種普天同慶的節日
看似偶然但似乎又是人類社會的必然
否則就這樣年復一年地過下去多無聊哇
這幾天走在街上觸目所即皆是不曉得從哪兒冒出來的紅吱吱春聯攤
連水果攤子上的橘子蘋果都特別碩大還裝點著紅色鑲金邊的縀帶
搭起公車捷運路人們常大包小包提得狼狽不堪大家見怪不怪
即便是打算繼續偽裝小孩不參與大掃除與年夜飯準備工作的我
也不免感染到那股濃重的過節氣息
覺得好像應該找一件什麼事來忙才對

前面講的是聖誕節跟農曆新年的「同」
不過畢竟國情跟節慶意涵大相逕庭
兩者的相異之處也不勝枚舉
聖誕老公公vs.年獸、聖誕樹vs.春聯這類很明顯很表面的差別就不提了
今年讓我感觸特別深的部份是過年的送禮文化

台灣人送過年禮多半是以家庭為單位
最常見的場景是拜訪親戚朋友時得拎個稱頭的「手伴」
既然要適合一家子人則禮物必須有老少咸宜的特質
食物就成了理所當然的選擇
君不見這些天便利商店、超市或大賣場總是堆滿各式各樣的禮盒
咖啡、餅乾、蛋捲、海苔、肉乾、香菇、巧克力……你想得到想不到的都有
另外一種特殊的送禮是公司行號的尾牙抽獎
禮物內容不限於食物而常常擴及電子跟3C產品
小氣一點的可能連棉被枕頭、洗髮精沐浴乳都有可能出現在禮品名單上
(別懷疑這些真的是敝科過去曾經頒出的小獎，收到請節哀)
其他零售業在過年這一波不至於只有乾瞪眼的份兒
只是賺的並非年節送禮而是大家拿壓歲錢來犒賞自己的豪氣
我們家親戚之間不喜歡玩你送我、我送你這套
爸媽的職業不會有什麼人送禮過來也同樣不需要送禮給別人
所以我過去一直活在過年送禮風潮之外
沒嚐到什麼甜頭也不必為選擇禮物煩惱
今年我總算正式踏出社會(以前當住院醫師算是學習還不能算是正式有工作)
所以除了醫院的大堆頭望年會之外又有診所的尾牙聚餐可參加
然後也因此無法再置身送禮的旋渦之外
雖然收到與送出的也多半都是些吃的小東西
不過所謂禮輕情意重拿到禮物的那一刻還是很窩心的

外國人送聖誕禮物跟台灣人送新年禮物的最大不同是必須以個人為單位
所以爸爸要送一個、媽媽要送一個、哥哥要送一個、姐姐要送一個、阿公要送一個、阿嬤要送一個、女朋友要送一個、舅舅要送一個、舅媽要送一個、上司要送一個、同事A要送一個、同事B要送一個(可以不要再舉例下去了嗎我想你們懂我的意思了)etc.
又不能每個人都以同樣的禮物打發會顯得太沒誠意
很多人都是幾個月前就買好筆記簿開始羅列年底送給各親朋好友的禮物清單
而且過年因為還有送紅包的習俗
禮物就變成意思意思不必再蓄意送太高檔的
聖誕禮物卻是「一禮定江山」
這一手送出去是貴重還是便宜、是實用還是廢物、是處心積慮還是虛應故事
可是會大大影響交情不可等閒視之
年復一年要想出別出心裁的禮物勢必很傷腦筋
而在這個龐大的送禮壓力下所發展出的聖誕節禮物選項
可說是包羅萬象、無奇不有完全超乎咱們台灣民眾的想像
扣掉預算限制後自然什麼都可以成為禮物
不過在倫敦讓我覺得最有創意的是那些非實體的禮物
比方說服飾店的電子禮卷——不必費心推敲收禮者的品味讓他自己去買就好了
(我那時暗暗幻想如果有倫敦男友送我Topshop電子卡該有多好)
比方說送一整年份的期刊——台灣人很少以書報雜誌為禮但其實這還滿實用的
比方說以對方的名義捐錢——即"Charity Gift"不佔空間又造福別人真是太棒了
真是全然顛覆了我過去對「禮物」的狹隘觀念

去街上繞一圈過年的喜慶感還是有的
不過這個年假也沒什麼計畫
好東西平常就沒給它少吃了
覺也一向睡得很飽不需要補眠
這幾天假不曉得要拿來幹嘛
可能就多寫幾篇網誌以彌補我近日來的怠工吧
祝大家新年快樂！